第八章    去一趟古鎮，那個叫高揚的男人還在不在

　　回到海城后，小雅告訴我，高揚的事情早已在海大傳得沸沸揚揚。從小雅那里我得知，高揚已經不是第一次利用假期帶領學生去西北支教，有時候經費申請不下來他就干脆自費報銷學生的各種費用。這次的荊城，是他們去過的最遠的地方。

　　據海大的學生描述，那天晚上多年老化的電線突然起火，本來發現得很及時，高揚和他的學生都已把留宿的孩子救了出來。就在他們緊急疏導孩子的時候其中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哭著喊著說自己忘了帶一件重要的東西，那是媽媽生前留給她的。眾人勸告阻攔，小女孩哭得撕心裂肺。

　　高揚見此話也沒說，只身沖進了火中......就在他進去的第二秒，房梁整個地塌了下來。

　　他便再也沒有出來。

　　......

　　那年冬天我去蘇州出差。臨走前，我去了趟海大，到從前一位待我不錯的教授那里問到了高揚老家的地址。

　　站在那棵我們曾經無數次促膝長談的榕樹下，我的淚再也抑制不住。

　　“伊伊，如果有一天你找不到我了，你就到蘇州的青龍鎮，循著奶茶的香味，找一位叫高揚的男人。”

　　......

　　當我踏進那條古香古色的小巷按照地址順利找到那里時，果然聞到了奶茶濃郁的香。一位看上去六十歲左右的老婦人守著一家雖小卻溫馨無比的奶茶鋪，目光模糊。我說自己是高揚的同事，老人熱情地帶我進屋，并送上一杯暖香的奶茶。

　　“揚揚從小就很要強,什么都要拿第一，從來不要我操心。我這心里唯一擔心的就是他的婚事。每次回來我都一遍一遍地問，揚揚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自己的事這么不上心呢？我年紀大了，臨走前還等著抱孫子哩！被我問煩的時候他就說，您著什么急?有我孝敬您還不夠？你說這孩子......”

　　老人的臉上浮起了笑意，全然地沉浸在了回憶里。我望著這位慈眉善目的老人，數著她臉上的滄桑，卻又想起了高揚的笑。這次，他的笑映在青石板上，我知道，他回家了。

　　可是在蘇州的青龍鎮，那個叫做高揚的男人，我再也沒見。

　　夕陽的余輝灑在白墻青瓦的小店門口。

　　我起身告退，拒絕了老人熱情的留宿。到門口，我轉身，微笑地對老人說：“伯母，您的香芋奶茶真的很香甜。”

　　老人笑了，凝視著我說：“很久以前揚揚跟我說過，如果有一天，一位高個子大眼睛如電視里模特般清麗的女孩來找他，記得給她沏一杯香芋奶茶。今天看來，那女孩必定是你無疑了。”

　　我怔住了，喉里像灌滿了滾燙的奶茶。

　　香芋味的奶茶，原來你一直都記得。

　　良久，我回身抱住了有點瘦弱的老人，黔著淚說：“伯母，以后您就把我當親閨女......”

　　老人抹著淚“哎哎”地答應著，“姑娘，好好過日子，揚揚在天上看著我們呢......”

　　那一刻我的淚變得肆無忌憚。就像真的回到了母親身旁，再無一絲保留。

　　告別了老人，披著霞光我找到了老人所指的墓地，夕陽下顯得有些荒涼。我沒有摘墨鏡，我不想在我們再一次相見的時候讓他看到我的淚。我一句話也沒有說，甚至再無勇氣仔細看看墓碑上那張黑白的臉。

　　只愿死者安息，再無奔波。

　　由于來得倉促，我連花也沒有帶。可我沒有忘，臨走時從包里取出那片荊城紅得似火的楓葉放在了冰涼的墓碑上。

　　也許它會給寒冷的你帶來溫暖，因為我一直相信，那年荊城的楓葉那樣艷，一定是你用鮮血染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