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對我說的那一切完全可靠嗎?她真有那么的坦率嗎?特別是,她真是一個懷有“戀父情結”的女孩嗎?
攜同這么一個人見人愛的妙齡佳人,一起到杭州去旅游,如果真的發生了進一步的親熱關系,這可不像到舞廳里去跳舞那么簡單,已經遠遠超越了朋友交往的范圍,關系到雙方的生活作風、人品道德和前途禍福了。
我心里免不得產生了一點疑慮。她不會是故作天真,和家里人串通一起在引誘我上鉤,對我實施什么陰謀詭計吧?
小方到創作樓里來和我閑談的時候,我就裝作是在無意之中和她談起了李紅,向她打聽了一些李紅的情況。
“史老師不是和她早有交往了嗎?”小方微笑著說,“她這個人啊,也許因為受了家庭環境的影響,有點虛榮心,特別喜歡和名人交往,急于改變自己的命運。再加上她從小被她父親寵愛慣了,養成了特別愛玩的脾氣,遇上跳舞、唱歌、上館子、外出旅游之類的機會,決不會輕易放過,好像那才是生活的主要目的。她為人很熱情,也很天真,對人不會有什么壞心思,就是孩子氣太重,不大懂得事情的輕重,所以在人際交往中往往容易吃點小虧。史老師如果和她還有聯系,可以找機會提醒提醒她,這也是對青年人的一種愛護。”
方燕飛接下去還說了一些李紅的家庭情況。她說的和李紅自己說的完全一致。我終于完全放心了。
這一下擺在我面前的只是我自己的問題了。我真的可以利用小李的無知和虛榮心去玩弄她,用來滿足我自己的下流欲望嗎?事實上,那天在包廂里我已經有了這樣的愿望,反倒是小李比我正派,比我理智,比我分得清所處場合和事情的后果。
現在回想起來,我的確已有點失去理智,太不顧自己的年齡和身份了,簡直不像一個我原來的那個人。
我該怎么辦?
方燕飛的客觀介紹,再聯系到小李自己所說的一切,我對小李已產生了強烈的同情心。我終于認識到,小李決不是一個像我想象那樣的輕賤女子。她看上去常常會在男女關系上失去應有的界線,那是她幾次談戀愛的結果,被那些個居心不良的男人帶成了習慣。她在重要關頭并不輕賤,很懂得在必要的時候保護她自己。這從和她交往以來的種種事實中,都可以充分證明這一點。
從某些方面看,她應該說是一位非常可愛、非常難得、非常富有現代氣質的新潮女孩子。她的頭腦里沒有任何條條框框,愛怎么做就怎么做,把命運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不受任何外人和世俗觀念的左右。雖然她身上有不少缺點,但這些缺點都是由她的家庭出身造成的,情有可原。世界上有哪個社會地位低下的人不想改變自己的命運?
她可說是一個自由自在慣了的女孩子,有點像雨果在《巴黎圣母院》里寫的艾斯米拉達,又像梅里美筆下的卡門。這兩個外國女孩子都可以作為經典小說中追求個性解放的人物而被人們廣泛傳頌,我們為什么非得用傳統的世俗觀念去要求李紅不可呢?
我對正在寫作的這篇小說有更大的信心了,似乎已經找到了作品的思想內涵,越寫越有勁。
星期四晚上,我接到了小李的電話。她說她已經買好了兩張去杭州的來回火車票,出發前再給我打電話。我向她表示了感謝。我覺得自己已經無法離開她,無法拒絕她的任何好意了。
我想我可以把她當作一個玩伴,而在別的方面絕對保持著對她的尊重,打消一切不應有的妄念,恢復我原來的為人面貌。我相信自己一定能夠做到。這該不算是違背社會道德規范了吧?
我和小李是星期六傍晚四點半上的火車,達到杭州已經八點鐘。出了車站便坐上出租車直奔新西湖大飯店。我知道這家飯店地處風景最優美的里西湖,葛嶺山麓,面對白堤和白堤兩頭的斷橋和孤山,還能遙望六公園。雖然名為“新”西湖大飯店,實際上卻是一家歷史非常悠久的著名高級賓館。
記得解放前,我在杭州工作的時候,晚上經過六公園,總可以遠遠望見湖對面葛嶺山麓輝映著“新西湖大飯店”六個大字的霓虹燈廣告,十分引人注目。休息天到岳墳和玉泉去玩,路過新西湖大飯店大門口,常常可以見到西裝革履的中老年男人,帶著如花似玉的妙齡女郎,手挽手在大門里出入,使我看了很不是滋味,恨不得上去朝他們吐一口唾沫。想不到如今我自己也走到了這一步,成了這樣的一個鬼男人。我不免有點惴惴不安起來,心里仿佛壓上了一塊重重的大石頭。
到了新西湖大飯店,進了大堂,卻遇上了一個意外:賓館已經住滿了客人,開不到房間了。大堂經理看了我們一眼,倒是顯得相當熱情,立即為我們給附近幾家高級賓館打了電話。可都是這么一回事。
“現在正是旅游旺季,全國各地到杭州來開會的單位很多很多,再加上散客,所有星級賓館和大旅館都應付不過來了。看樣子兩位只好到市內的小旅館去臨時將就一夜,明天我可以給你們想辦法。我們這里面向西湖的三樓大套房住的是一對美國夫妻,他們明天上午要走,我給你們留著。這套房的會客室很大,還連著一個給小孩子或隨從住的房間,給你們兩位住很合適,可分可合。就是房價昂貴了一點,想必這位先生也不會計較。請預付一點定金就可以。”
大堂經理的話說得很誠懇,又是這方面的專業人員,她已這么說,我們哪還有別的辦法可想。我只好預付了部分房費,又請她再打電話,給我們當晚找一家市內的小旅館。
謝天謝地,小旅館很快找到了,在市郊接合部的艮山門。大堂經理說,那是一家由什么招待所改制的旅館,條件還是不錯的,有一間標準房還空著,有衛生設備和電話,其余都是設備不全的小房間。她問我要的是一個房間還是兩個房間。我立即回答說是兩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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