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四章    鮮血祭奠

寧西再次醒來的時候已近中午，母親靠在床頭，眼睛澀澀的很是難過，她靜靜地躺在床上，所有關于寧寧的畫面一一地呈現在自己的面前，從出生到牙牙學語，到蹣跚學步到俏皮耍寶，孩子是真真實實沒有了，林家居然在自己昏迷的情況下把孩子的葬禮辦好了，寧西的心無力地揪痛，寧寧，在這個世界上最疼愛的人，一個小小的生命就那樣逝去了，在自己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就離開了自己。寧西怎么能接受？

雖然醒過來了但是她不想睜開眼睛，眼睛的干澀和心臟的疼痛，讓她寧愿困死，不想睜開眼看這混沌的世界。

就這樣瞇著眼，不知多久，也許是很久也許只是一個瞌睡的時間，寧西張開了眼睛，動了動身子。

“你醒了？要干嘛？”嚴敏驚醒了，意外突然降臨的災難，讓嚴敏很是疲憊。

“媽，沒事，我想去看看寧寧。”寧西站起身機械地打開衣櫥，挑了件背后有熊的襯衫，每次穿這件衣服寧寧就開心地趴在自己的肩膀上不下來。

嚴敏站在邊上木然看著女兒，林天佑的事情她已經聽說了，再加上寧寧的事，她理解女兒的痛是鉆心的，她也不阻止：“我陪你去吧？你不知道地方。”

寧西笑笑：“我怎么會不知道？在西山對吧？林家土地都賣了，寧寧也只有去那里了。”

嚴敏看著女兒臉上的笑容，是那么不真實，前不久哭得歇斯底里的女兒收拾得如此平靜。

“我自己能去。”寧西換上衣服，洗了把臉，頭發扎成一個馬尾。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她突然覺得自己老了，生寧寧剛做媽媽的時候她覺得自己還是個小女孩，現在寧寧沒了，她一下子發現自己年老了。

她是對林家真的沒有感情了吧？放在平時自己早就怒氣沖沖地去林家理論去了，是林家背著自己偷偷接走了寧寧，害寧寧出事，現在還把寧寧的后事料理了，寧寧，自己親愛的孩子，就這樣被林家料理得無聲無息，好像不曾來過。一切的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點，愛情、婚姻都要重新開始，可是心已經千瘡百孔，無法繼續。

寧西出發的時候是正午，五月底的陽光辣辣地曬在自己身上，她沒有騎自己的電瓶車，而是徒步過去的，從家里出發去西山墓園的路可真長啊，寧西走到額頭直冒汗水，可是她還是一停不停地走，一路上她采集了各色野花，把這些野花扎成一個小小的花束，她低頭聞了聞，倒也有一股別樣的清香，所以大家都說家花沒有野花香，事實也正是如此。

由于走得時間過長，寧西的腳后跟都被皮鞋磨破了皮，身上的襯衫也已濕透，可是她全不在意，生和死都擺放在自己的面前，那些無關痛癢的就隨他去吧。

墓地的管理員好奇地打量著她，寧西誠懇地說道：“我來看我兒子，一個小男孩，他叫林寧，昨天來的，知道他在哪里嗎？”

管理員嚇了一跳，指了指方向，就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寧西，這個女人表情凝重，臉色蒼白沒有任何血色甚至散發著幽暗青色的光，講話口氣也十分怪異，干癟滯后，像是浮在空中一樣的飄渺。

寧西拿著手里的野花，笑著說了聲：“謝謝！”就朝寧寧走去。

這里無比安靜，只有偶爾的幾聲清脆鳥鳴，以前寧西最怕這樣的墳地，有種陰森的恐怖，可是現在寧寧在這里，寧寧的家就在這里，這里就變得美妙而溫馨。

寧西很輕易就找到了寧寧的墓地，上面是褐色的新土，就像寧寧的生命一樣鮮活，墓前光禿禿一片什么也沒有，就像寧寧的生命，還沒有嘗過人間百味就離開了。寧西把花束放在新土上，身子像一團泥一樣癱在了墓前，生命脆弱得她來不及接受，一切的發生就像夢境一樣，她張了張嘴聲音低低的像撕開傷口一樣：“寧寧，你好嗎？”

回答寧西的是一片死寂。

她輕輕地撫摸著那塊新土，就像曾經寧寧撫摸自己一樣，輕柔的充滿愛的。

“想媽媽了嗎？”寧西的眼淚慢慢地滑落，因為身體虛弱她覺得自己的聲音游絲一樣。

回答寧西的依舊是一片死寂。

“放心吧，媽媽認得你，頭上有個小疤痕，我不會認錯的。”寧西緩緩地說道，她吞了吞口水，苦澀的。

寧西靜靜地坐在墳墓的邊上，凝視著，一個活奔亂跳的生命怎么就被埋藏在了泥底下？寧西仿佛聽見地底下寧寧在朝自己叫喚“媽媽，媽媽”，她緩緩從身邊拿出一把刀片，嘴角劃過一絲甜蜜的笑容，刀片刻進了自己的手腕，疼痛使她皺了皺眉，她手上使勁鮮血頓時涌了出來，滴在了新土上。

本來以為生與死隔著生命的長河，要跋山涉水才能到達彼岸，可是現在寧西就站在死亡的邊緣，一閉眼就進入另一個世界，寧西的嗓子干澀地說不出話來，只是默念：“寧寧，媽媽來了，你就不孤單了。”

“啊！有人自殺了！”突然不遠處的管理員大叫了起來，他驚恐地尖叫著，卻不敢走近，整天與墳墓打交道的人，卻原來害怕別人的死亡。

“不用害怕……。”寧西想要張嘴，卻無力，她明白那個人不會向自己靠近，拿起刀片把創口劃大一點，那樣自己就能快一點見到兒子了，她不迷信，可是她已經沒有勇氣活下去了。寧寧那個奶聲奶氣會為自己的眼淚哈氣的小男孩走了，把寧西的心也帶走了。

“你干什么？”突然冒出一個男子，毫不留情地奪過寧西手里的刀片，男人脫下身上的衣服緊緊裹住寧西手上的傷口。

寧西暈暈乎乎的，想掙扎卻全身無力，她臉上展露陰冷的笑容，沙啞地說道：“關你什么事？”

男人沒有回答，抱起寧西奔出了墓園。

寧西微瞇著眼睛，眼前的這個男人如此熟悉？是誰？說不上來，暈迷了三天意識模糊，而且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沒了寧寧，自己的生活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在這個世界再沒有比用自己的鮮血來祭奠寧寧更有價值。寧寧，從一出生，你就是媽媽甜蜜的負擔，我永遠也不會拋棄你的。

男人把寧西放在車子后座上，駕車直奔醫院，寧西解開了手上的衣服，很快紅色的血液流下來，染紅了米色的坐墊。

“你瘋了？”男人大聲叫道，加速行駛。

寧西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意識越來越模糊，漸漸她就聽見自己粗重的呼吸，和人們不停奔跑的聲音，她的意識游離在人世間，朝寧寧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