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果一邊走一邊想,想的有些出神了,連后面直沖過來的一輛三輪車都沒注意。開車的急忙打方向,車把還是碰到蘋果了,把她的衣服袖子剮了個大口子。
開車的又急又怕,不管不顧地張嘴大罵,“不想活了啊!沒聽見我按喇叭!找死啊!”
蘋果自知理虧,又驚又怕又委屈,眼淚撲哧哧的往下掉。
那開車的被嚇到了,一下子閉上了嘴,過了半天才小聲說,“沒事兒就好了,你這一哭,倒把我嚇得半死!”
蘋果抬起頭,那開車的忽然叫道,“哎,你不是那誰么,就是那誰!”
蘋果疑惑地抬起頭看著他的臉,心想這人是不是有病,我人生地不熟的,誰還能知道我是誰?
那開車的先是啪啪地拍腦袋,然后猛地一拍手,“你不就那房客嘛,今天早上那個。我是柱子,你記得不?”
蘋果盯著那人臟乎乎的臉看了半天,“哦”了一聲,心想這不是調(diào)戲我那流氓么!但心里還是樂開了花,找到他,就等于找到了回去的路,真是天不亡我,天不亡我啊!她破涕為笑的連連點頭,問道,“你能帶我回去不?”
柱子笑了笑,“上來吧!”
蘋果開懷地上了三輪車,忽然想到一個問題,“這才六點多,你咋回這么早?”
柱子遲疑了一下,“呃…今天有點事,就早回一陣兒!”
蘋果放心地應了一聲,她怕給人家添麻煩,既然是順路,就踏實多了,便樂顛顛地隨著柱子坐回去了。
見到蘋果二度歸來,房東有些吃驚,蘋果知道自己撒的謊瞞不過去了,只得紅著臉支支吾吾的說親戚家有事,自己想在這兒長住。房東大姐閱人無數(shù),一眼看穿了蘋果的小伎倆,不以為意地笑笑,也不多問,就算同意了。
倆人談好了價格,據(jù)說是和其他房客一樣,一月50塊房租。這個價格讓蘋果樂不可支,她為自己能夠以低廉的價格安營扎寨感到興奮不已,這場突如其來的喜悅也沖淡了她今天找工作失敗的沮喪。她打聽到了附近有一個小型的批發(fā)市場,心想明天早起要去采購一番,畢竟自己算是安個小家了,總有些東西是要置辦的。
蘋果回來時只顧了和房東說話,忘記了招呼捎她回來的柱子,因此過了會兒蘋果特意向柱子的屋里望了一眼,發(fā)現(xiàn)屋門緊鎖,三輪車雖然在,柱子人卻不知道哪兒去了,蘋果尋思著他肯定是出去辦事了,還是有時間再道謝吧,便回屋了。
東水牛村的這座不起眼兒的平房小院就成了李蘋果在保定的第一個落腳點。盡管一直到后來,她在這里停留的時間并不算長,滿打滿算也就半年左右,但這是她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走近城市生活。如果說幾個月前東川縣的那趟走馬觀花是城市帶給她的曙光初露,那這半年的生活則是城市真真正向她敞開了胸懷,展現(xiàn)了城市熙熙攘攘下的光怪陸離,兼容并包里的藏污納垢。
接下來的幾天,蘋果沒有忙于出去找工作,而是像只快樂的小母雞一樣,辛勤的布置著自己的小窩。在共用一個水龍頭,共享一個廁所,甚至共用一把墩布的情況下,她和大院里的鄰居們迅速結成了還算親密的鄰里關系。這幾個鄰居們都來自周圍區(qū)縣,除了開理發(fā)店的楊樹拖家?guī)Э冢溆嗟膸讉€,要么是光棍,要么只身一人來城里謀生。至于為何都選擇了開摩的這種營生,一個叫老劉的男人無奈的笑了笑,有些嘆惋地說,“除了這個手藝,別的實在是不會啥,以前在家里開拖拉機種地,現(xiàn)在來這兒開摩的拉活兒,咱這也算是專業(yè)對口,能找著這個差事就不錯啦。”這一番話得到了眾人的一致認同,蘋果顯得有些失落,他們好歹會開摩的,自己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到底能干點兒啥呢?
在這些人里面別具一格的就是開理發(fā)店的楊樹夫婦了。楊樹的老婆叫杏花,剛生的兒子叫楊柳,一家子構成了和諧的植物系大家族。因為自己有手藝,又剛開了理發(fā)店做起了私營小業(yè)主,楊樹自認為已經(jīng)從手工業(yè)者中脫胎換骨,總是擺出牛氣哄哄的一派模樣,讓蘋果十分看不慣。但她已經(jīng)十分懂得控制自己的臭脾氣,因此平時進進出出也都一笑而過,維持著表面上的和平友好。
因為那天在街上的偶遇,再加上年齡相仿,蘋果和柱子的關系也就顯得分外親近一些。柱子家在藥都安國縣的一個村子,年紀只有二十出頭,卻出來闖蕩了四五年了。聽說先前倒騰過藥材,后來不知怎的也開起了摩的,扯起皮來是一套一套,嘴皮子滑溜的蒼蠅腿兒都能劈叉。但到底是年紀小,比起那些走江湖的老油條來人還是實在不少。在了解了蘋果求職無門的處境之后,他豪爽地把蘋果找工作的事一口應承下來。
蘋果又驚又喜,在反復確認了柱子一沒發(fā)燒,二沒醉酒,腦子也不傻之后,連連向柱子道謝,并許諾到時一定請他吃一頓好的以做報答。柱子見到蘋果一副雀躍的樣子,內(nèi)心得到了極大的自豪感,特意從兜里掏出了根小鉛筆頭,像模像樣的把這件事記在了煙盒上。
柱子辦事也真利落,第二天晚上出車回來,便興沖沖的敲開了蘋果的屋門,告訴她工作找到了。蘋果正蹲在門口洗衣服,聽見這消息激動的夠嗆,忘乎所以的拍起手來,又一巴掌拍到柱子身上,蹭了倆人一身的肥皂沫子。柱子見蘋果笑的如此開心,也沒見怪,跟著她呵呵地笑了起來。
激動勁兒過去之后,蘋果才想起來,“你說的工作是啥呢?人家也不需要先看看我這人?”
柱子笑著說,“是一家服裝加工廠。我整天從他家門口過,總看見門口掛著招工的牌子,今天進去問了問,還真招女工哩,就在流水線上,不挑人,能吃苦就行。我一想這還不簡單呀,就跟人說了,讓咱明天過去看看呢。”
蘋果“噢”了一聲,又急切地問道,“那給多少錢呢?”
柱子笑道,“說是底薪三百。還有按件提成,做的多,拿的就多。人家說熟練工弄不好一個月能拿七八百。”
蘋果有些失落,原想這里是城市,錢來的不知有多容易,誰知道一個月的工資還不如她在戲班子唱兩首歌掙得多。柱子以為她是激動的過了頭,興奮地說,“我就說這待遇真是不差。你稍微練練手,不就算半個熟練工了,一個月怎么不得鬧個四五百塊。”
蘋果點點頭,暗暗想,自己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戲班子那么來錢的地方,說辭就辭了,興沖沖來了這繁華世界,沒想到錢是這么不好賺。心里不禁生出了好些懊惱。
第二天一大早,天還蒙蒙亮的時候,蘋果就隨著柱子出車了。柱子說的那個廠子倒是真近,坐著小摩的,沒有十分鐘就到了。倆人來早了,廠子還沒開門,見到門口有個早點鋪,蘋果就招呼柱子吃點早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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