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五章    千重山外

　　千重山外

　　2007-02-1110:03:50

　　假日回家，聽妻說，兒子最近特別貪玩。放學后不回家，偷偷跑到隔壁的鄰居家玩。他很羨慕鄰居家的倆兄妹，常常鬧著要他媽媽給他生一個小弟弟，這樣就有人叫他哥哥了。

　　妻說這些話的時候，兒子在他的房間里做作業。為了不影響兒子的注意力，我們沒有開電視。整座樓房里靜悄悄的。只聽得見墻上時鐘“嘀嗒”“嘀嗒”地響著。窗外的夜幕似乎在醞釀著一種可怕的寂靜，我的情緒也似乎被一種無言的孤獨所感染。我的童年是在眾多的兄弟姐妹呵護之下，與周圍的許多小伙伴一塊熱鬧玩耍長大的。同兒子今天形單影只的冷清相比，不難理解他內心的那份渴望與孤獨。妻說的話，又勾起我記憶中那個遙遠的童年——

　　小時候，我家住在一個小鎮上。我家的對面是郵電所，后面是供銷大院。由于我家兄弟姐妹多，附近單位里家屬的小朋友經常跑到我家里來玩。我的父母是從縣城機關單位下放到農村的，每天吃完早飯，他們就要趕往生產隊里上工。留下我們幾個未上學的孩子在家看門。父母一走，我和哥哥姐姐就開始呼朋引伴地招來各自的朋友，玩踢房子、跳繩、過家家等游戲。常常是爸爸媽媽前腳剛走，我們就在家里鬧翻了天。

　　我家的廚房后面有一棵高大的桑樹，每年夏天，樹上掛滿了紅紅綠綠的果實。站在樹下，經常可以撿到一些熟透掉到地上的黑紫色桑椹。這對我們來說，是一種很大的誘惑。為了采到更多的桑椹，我們從家里搬來了凳子，踮著腳，拽著垂下的桑枝使勁很下拉。往往能扯下一條掛滿果兒的桑椹條。盡管上面有些果實還是青綠色的，有的是剛上一層潮紅，另一些則是油黑發亮和紫紅色的桑椹，摘一枚放入嘴里，香噴噴、甜津津的，味道妙極了。一些在高枝上采不到的果兒，我們會找一些小竹子把它們敲下來。

　　一些小朋友為了得到更多的桑椹，從家里帶來了山楂片和小糖丸與我們交換。有的拿著舊郵票和小玩具來。那滿樹紅紅綠綠的桑椹實在是太誘人了。有時候，供銷社的職員們也會趁著沒人注意，跑到我家的桑椹樹下采果子吃。很快，就有小朋友偵察到情況，趕緊跑來告密。對付這些大人，我們小孩子也有一套辦法。我們分別給他們起外號，比如“青蛙”、“胖子”、“癩蛤蟆”之類，為了不挨打，幾個小伙伴都跑到我家屋里，插上門，對著廚房后面高聲叫嚷：“某某是好吃鬼，沒人理，大哥打他，細哥罵他，罵他做什么，罵他好吃鬼。”

　　我們象唱歌一樣的嚷著，越嚷越興奮，弄得大人們沒有辦法，只好灰溜溜地走了。等他們一走，我們又高高興興地跑到樹下采果子，玩游戲。

　　供銷社的大院里有許多的柑桔樹，每年夏天，樹上都會結好多的果實。聽大人們說，柑桔要到農歷八月十五以后才會成熟。我們暗暗記住大人的話，開始向那些青青澀澀的果子打主意了。

　　到了柑桔成熟的季節，幾個小朋友聚在一起開始商量。由最擅長爬樹的小猴帶隊，其余人員則在旁邊放哨或樹下撿果子。有一次，我們正在偷采樹上的柑桔，發現有人來了，大伙趕緊招呼一聲后，立刻四散而逃。小猴溜下樹的時候，被樹枝掛住了短褲，當場被人逮住了。送到他父母那兒，免不了一頓皮肉之苦。但我們賊心不改，每次在樹下玩耍，又會情不自禁地對著樹上的果子流口水。

　　那天，我們選擇了大人們都在休息的中午才下手，還是被一位外號叫“癩蛤蟆”的家伙給發現了。他一路追來，我們嚇得沒命地往家里跑，大伙一塊逃到我家的廚房，我們剛要插門，那人的手就從沒合攏的門縫里伸進來了。雖然我們幾個拼命在里面堵著，門還是有被推開的危險。不知哪個小伙伴爭了，張嘴就朝那只大手咬了一口，聽得外面一聲慘叫，我們才僥幸逃過了這一關。

　　事后，我們各自受到了大人嚴厲的懲罰。從此再也不敢出去惹禍了。

　　后來，我家搬到別處去了，新房的周圍有一個漂亮的竹籬笆院子。春天，媽媽在籬笆旁插進了許多小柳枝兒。柳枝竄起來的時候，我又結識了許多周圍的新朋友。在那一年，我背起書包走進了學校的大門。

　　柳枝兒一天天地長高，密密匝匝地長滿了周圍的籬笆墻。夏天的時候，我們做完功課后，就跑到柳樹下玩耍。折下柳條兒編成帽子戴在頭上玩打仗的游戲。月亮出來了，我們躲在柳陰下捉迷藏，歡樂的笑聲傳得好遠好遠……多少年過去了，我仍時常懷念那紫紅色的桑椹和月光下的垂柳。那天真的童趣和久遠純真的笑臉映著青綠欲滴的竹籬笆，在我的腦海中清晰起來，驚回首，那一幕已在千重山外。

　　如今，我們家的籬笆小院早已拆除。取而代之的是結實、漂亮的青磚瓷瓦。原來的土磚瓦房已被現在的小洋樓代替。周圍的鄰居亦擁有各自的小院，擁有著一扇堅固牢靠的氣派鐵門。只是在被鐵門深深禁錮的院內，那愉悅歡快的笑聲和天真爛漫的童趣許久不曾飄出院外。

　　夜更靜了，我走進兒子的房間時，他已經趴在桌上睡著了，他那可愛的小臉兀自甜甜地笑著，躺開的作業本是是他今天未寫完的日記，題目是《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