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二章    流浪歌者

　　踩著霉雨季節的尾巴，天空乍晴還雨。盡管是周末，像這樣的天氣，我是不愿意出門的。上午，姐姐打來電話，約我去她那里玩。我說不想去了，她便不再要求，只說小妹下周要離開深圳，去東莞上班。聽了她的電話，想著自己快兩個月沒去看望她們，平常都在電話里聯系著。這回小妹離開深圳去東莞上班，以后見面的機會更少。

　　電話放下之后，我還是決定出門。為了防止下雨，我隨身帶了一把折傘。現在深惠公路修地鐵，往常寬闊的路面縮小了近一半的空間，最窄的地方，也只能容一輛大巴前行。平時外出塞車得厲害，往往半個小時的路程，因為塞車的原故，變成一個半小時是常有的事。周末搭車，車廂里人擠得像貼郵票一樣的，令人十分難受。

　　我們見了面。彼此一起聊些老掉牙的陳年舊事，也聊著金融危機對各自的影響，聊著人情的冷暖，聊著工作環境的改變。總覺得身邊發生的事情太多，變化太快，生活與工作壓力太大。姐夫則張羅著為我們準備飯菜了。大半天的時光，被我們消耗在無休無止的閑聊之中。

　　晚飯后要返回公司，因為塞車的原故，司機改道小路，我便在天虹商場的路口停下來，轉乘直達公司的大巴。

　　走過幾十米長的廣場步行街，突然看到路旁有一位戴著太陽帽的流浪歌者在演唱。流浪歌者的面前架著一個麥克風，他一邊彈著吉它，一邊賣力地唱著歌。他上身穿著一件土黃色的T恤，下面是一條褪色的藍色牛仔褲。由于天下過雨，被修建地鐵而破壞的路基上堆滿了泥沙，地面的積水還很多。

　　在昏黃的陰雨天氣里，他T恤上的土黃與積水洼里的水呈現出同一樣的顏色。那略顯臟色的土黃，映著他眼角的疲憊，令人有說不出來的憐憫。

　　“我從來不后悔，不后悔……”快走到流浪歌者的面前時，他才朝我看了一眼，很快又把表情投入到他的歌聲中去。

　　由于地面積水，而天空又有作美的預兆提示著。流浪歌者面前，只零零散散地站著三二個人，地面上擺放的吉它套，也孤零零地空空著，一種失落與茫然在歌者的眼神里閃過。流浪歌者加大聲音，眼睛轉向周圍熱鬧的人群，此刻他的眼里，迸出一絲絲渴望而又無奈的表情。

　　周圍人來人往，沒有更多的人愿意往歌者投去好奇的一眼，人們對于這種街頭賣唱的行為早已熟視無睹。

　　“我從來不后悔自己的決定……”歌者的聲音中透著些許悲涼，而他無助而又渴望的眼神在敲打著我柔軟的心房。我快步走著，不敢做更多時間的停留。

　　深圳這座年輕的城市，它對每一個外來人都是那樣的熱情，每一個飄泊與尋夢者都是它的主人。所以，這里沒有人會把你看成是客人，也很少有人會對你顯露出特別的熱情。同時，這座城市對每一個外來人都表現出同樣的冷漠，沒有人在意你的精彩或無奈。

　　“我從來不后悔……”歌者的聲音是那樣無奈。浪跡天涯的飄泊與尋求夢想的希冀在他的歌聲里交織著，掙扎著。

　　與之同樣打拼在這座城市，曾經“同是天涯淪落人”，那種孤助無依的傷痛感在我心頭升起。我忙轉過身，從身上掏出些錢，放在他面前空蕩的吉它套里，把歌者連番的“謝謝”丟在身后。逃也似地走了。

　　坐在車上，天已暗下來了，游蕩的烏云忽地遮在天空上方。一會兒，天就下雨了。我的腦海里一直在想，這樣的天氣里，那個尋夢的流浪歌者，他為別人演唱著歌，他的夢里還會有歌嗎？他今晚的夢又會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