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夜晚究竟發生了什么?
這是個困惑了我很久的問題。在最初的幾年,我認為我是撞到了鬼。我的母親是個篤信神佛的農村婦女,這一點上,她深深地影響了我。那種笑聲,起初還是收著的,怕驚擾了深夜的寂靜,到最后,竟愈發尖利了起來,像是自說自話的游魂野鬼,一到無人的時候,就出來找人訴說愁怨。直到我大二那年與室友去瑯琊山旅游的時候,住在山上的客棧中,半夜睡不著出來夜游,聽到叢林深處的黑暗中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起初還以為是野生的活物,但一會兒就傳來女人的笑聲,接著變成了斷斷續續的喘息聲。我緊張起來,怕是又遇見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室友卻低聲笑了起來,說,聽,仔細聽。我牙關緊閉,對他的表現很是不解。但看了一會兒他下流的笑容,我就明白了過來。
面對漸漸浮在信上的昭昭的面孔,我不禁笑了出來。如果我當時踏入黑夜的禁地,與他四目相對,我完全可以沖他壞笑一下然后離開。可惜那時候我還小,不懂這些。
我打開第三封信,信封上有幾滴陳年的蠟油。
昭昭我兒:
爸爸要告訴你一個消息,佑佑在二月十五那天去世了。當天我在縣城醫院里給你打了電話,但是接電話的小姑娘說你們出去表演了,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來。后來再想打電話,村頭老李家商店的電話壞了,一直也沒辦法聯系你。正好收到了你的信,所以就在信里告訴你。
他走的時候,沒受多大罪。十四晚上他還講要吃糖水雞蛋,你姨頭暈,就讓我給他弄的吃的,我下了兩個雞蛋,他一伙勁就吃完了。我洗完碗,他講想睡覺,要講起來,那晚也奇怪,平時他要睡覺都會自己洗臉洗腳,不會跟我們大人講的,那晚他非要我幫他倒水,我橫了他一眼,講,怎么越長越小了。他有點不高興,但還是自己倒了水,洗完腳后上床睡了。第二天早上他沒起床,你姨說,這小孩子,真奇怪,平時早就起來看人家上學了,怎么今個還沒起來。你姨去房里叫他,叫了幾聲,沒應,然后我就聽見她哭的聲音。我跟你姨背著你弟就上縣城了,醫生講死亡已經幾個小時了。你姨不信,非講好好的孩子,怎么說沒就沒了,去年住院的時候還講沒問題。
我和你姨都很傷心,尤其是你姨,幾天沒吃下飯,料理了你弟弟的后事之后,腿更疼了,下不了床。開春了,再過幾天就要插秧了,你姨這個樣子也沒辦法上山下田。
這個春天不好過啊。佑佑走前幾天,一直念著你,講想讓你帶他上山去采野花,他想把屋里頭搞得漂亮點。你啥時候能回來,去給他燒點紙吧。
就寫到這里,你在外面一切小心。
爸爸
2000年3月初1
佑佑在二零零年的春天去世了,我是在那年的夏末遇到昭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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