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

　　【永動機】

　　咯咯咯，像被上了一個永不停止轉動的發條，我的雙腿就成了永動機。

　　我在前進，日夜兼程，以趁早抵達我的目的地，我的目的地是無限的遠方，無限的遠方傳輸給我源源不斷的能量。幸而我不能深度思考——這是永動的代價，否則我一定會弄明白我的生命為何一定是一個整數，而這是不幸的。更不幸的是，記憶的齒輪按照固定的轉速無摩擦轉動，不損耗一絲一毫的能量。

　　我在這里出發，我記得這里的一切。

　　瑟蔻城的中心有一座金屬建筑物，圓形櫥窗里可見數萬個玻璃圓球陳列其中。透過每一個圓球你可以看見一座透明的城市，那是另一座瑟蔻城的模型。原本瑟蔻城可以成為模型里的樣子，卻因種種緣故變成了我所見到的模樣。建設者的靈感永不枯竭，他們期望瑟蔻城能夠成為理想中的城市。然而當他們制作城市模型時，它已不在是先前的城市，而那個直至昨日還是可能的未來城市也就只能成為一件展品。

　　我記得有一個孩子抱著一只黑色幼犬站在我身旁，他的臉緊貼著巨大的圓形櫥窗，仔細地端詳著其中一個玻璃球，我猜想他可能對這個奇特的瑟蔻城模型饒有興趣。很久之后，這個孩子轉過身背對著我準備離開，他說未來的瑟蔻城是圓做的，像是在自言自語，像是在對他的幼犬說，又似乎刻意地讓我聽見。但這一切對我而言無足輕重，我將馬上離開這里去尋找我的遠方，與此不再有任何交集。我將最后的好奇留作出發的紀念，又一次透過櫥窗觀賞那個孩子看過的精致的玻璃小球，而我驚訝地發現那個模型與我所了解的瑟蔻城驚人地吻合。

　　無論這對于一個人一座城有多么詭異，都阻擋不了永動機的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