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四

　　怪獸站在路口，百無聊賴地看著前面更加錯綜復雜的街道。怪獸旁邊有輛車，汽車的主人似乎對怪獸的存在漠然無視，他握著方向盤連連打著哈欠。綠燈亮了，他們就一起穿過馬路。怪獸的體型已經縮小了許多，小到它能夠避免不小心踩塌一幢樓。在這座城市里，它甚至比任何一個人都要靈活自如。人們已經摘下口罩，對怪獸的氣味習以為常。

　　唯獨郝被逼一人似乎對此還很敏感。“臭死了！”他大叫。

　　郝母認為郝被逼的抱怨置之不理，認為這根本就是無中生有。她抱起郝被逼把他按在琴椅上。郝被逼機械地按動著琴鍵，他似乎更難沉浸其中。

　　一切皆可改變。

　　有一個難聽的聲音在他耳邊回響，他心底里有些害怕，害怕這樣的聲音是由這八十八個琴鍵組合產生的。黑色怪獸鋼琴？這樣的錯覺開始滋生，四周那些穿著黑衣住在畫框里的人用各種各樣奇怪的眼神盯著他，郝被逼心里有些發怵，他撓撓頭，就不敢再想下去。

　　郝母出門了，然后，門被反鎖，永遠是這樣。他轉過頭透過窗看著外面的世界，有一天晚上他就是透過這扇窗看到了那只傳說中的怪獸。那只怪獸的臉貼著窗，所有的疙瘩扭成一團蓋住了它的眼睛。他沒有辦法分辨善惡，他就是下意識地向后移了一移。最后郝被逼看著怪獸漸漸遠去，他的后背也隆起一個個大塊的疙瘩，在夜色里顯出一個驚悚又落寞的背影。郝被逼的認知有些被顛覆，他腦中的怪獸形象一點都不是這樣。它應該血盆大口，看著他直掉口水，然后張牙舞爪摧毀整裝大樓，把所有人生吞活剝。

　　郝被逼想出去，見一見那只反常的大怪獸。

　　這天晚上，陰云密布，見不著月亮的影子。郝被逼做了一個可怕的夢。他在彈琴，那些身為音樂家的男人用一種不同尋常的眼神目不轉睛地盯著他。他緊張地彈錯了一個音，那鋼琴飆出一聲尖利的怪音，就再也沒有正常過。像是這架詭異的黑色鋼琴自己彈奏著一曲惡魔的召喚曲，郝被逼看見那些圖片里的男人慢慢地跑出來，一雙雙蒼白的手慢慢地伸向他。他的瞳仁成倍地放大，幾乎撐滿了虹膜。

　　千鈞一發的時候，怪獸從天而降，粗大的尾巴甩向那些漸漸復活的鬼怪，頃刻之間讓他們灰飛煙滅。然后怪獸看向郝被逼，隆起的疙瘩笨拙地擠出一個微笑的弧度。

　　他突然醒來的時候，那只怪獸貼著窗，正是這樣的表情。

　　“月亮在這里？”怪獸點點頭。

　　郝被逼模模糊糊地聽到有人問，像是一個和他年齡相仿的孩子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