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章    十

　　因為時間永遠分岔，通向無數的將來。在將來的某個時刻，我可以成為你的敵人。

　　——《小徑分岔的花園》

　　沒有任何征兆，猝然，一位老者自小徑深處而來，他步履維艱，但是很從容地在分岔之間抉擇，可見他諳熟這座令人發指的迷宮。走進的時候，我看到他的狼狽模樣，稀疏的頭發異常凌亂，衣衫襤褸，他的手杖半折，勉強能夠支撐他前行。那赫然是博爾赫斯。

　　“你終于到了。孩子。看我的糟糕模樣。這里是小徑分岔的花園。……噢，對。我很好，我在這里恢復了視力，我能看見一切。……”我疲軟地聽他說，他犯了老毛病，一開口就滔滔不絕。他的言語乖戾，沒有輪次。我倚靠著墻，覺得頭昏腦脹。突然，他的神情變得嚴肅，向著小徑分岔之處看去。

　　“牛頭人身怪！快逃！”

　　他拽著我拉我起身的瞬霎，小徑分岔之處傳來震耳欲聾的咆哮。

　　回不到圍墻里，我們走進了分岔的小徑。博爾赫斯給了我一把銀柄匕首，在皎潔的月光下泛著寒光。“保護好自己。”他關切地對我說，我將記住此刻師傅深藍色的眼睛。“跟我走。跟住。”他拄著半折的手杖，竭力地疾步而行。

　　“我們有可能在遠離牛頭人身怪，也有可能與他們迎面相遇，我們在拿命運做賭注。”即便師傅不說，我也心知肚明。

　　夜空中回蕩著怪獸的嘶喊，這座迷宮恐怖彌漫。我們拐向另外一條小徑的時候，發現了路面上的牛蹄印記。我下意識地握緊了匕首。這條路可能最危險，也可能最安全，誰都說不準。到了小徑末端的時候，怪獸的怒吼聲劈頭蓋臉。我們止步，屏息凝視著岔口，發生的一切讓我和師傅雙雙瞠目結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