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晴沒有同他交流過什么企業家、資本家,接著蘇泰達的演講,使她的眼睛亮了起來。她體會到理論的美感,而創造這種理論美感的,正是她傾心的朋友。盡管她從來沒有對蘇泰達表示過什么,她也知道蘇泰達的妻子,是他大學同學,不算青梅竹馬,但是一起走過了一段青春歲月,又走到一個屋檐下。她是女人,我也是女人,我為什么不能取而代之,對此她沒有信心。要是真能有那么一天,固然那一天什么時候可以到來,她不敢去深想,現在就保持這種心里老是牽掛蘇泰達的狀態。她思想開小差,是在蘇泰達講實證例子的時候,這些例子平時都聽蘇泰達說過,直到下面又響起了掌聲,她才回過神來,她知道自己一定錯過了蘇泰達演講的精彩段落,好在將來向他請教的機會很多,懊惱的情緒很快就淡化了。
接下來的演講者和聽眾的互動,開始并不熱烈,即使有些同學是上世紀八十年代末出生的青年,還是不大習慣這種討論式的交談。王雪晴來到一群研究生中間,對他們說,你們可以把你們課題中的疑難和蘇總討論,即使一時說不出深刻的意見,他可以帶回去思考,也可以提供新的研究方向,也許將來還可以到太一公司實習。這群青年雀躍了,紛紛站起來和蘇泰達討論,二三個問題一提,又冷場了。
這時李虹綿站了起來,她此時并不知道她這一站立對于她人生的意義。她是即將畢業的碩士生,回廈門探親,是王雪晴打電話讓她提前回來的。蘇泰達眼前出現的是一個渾身散發青春氣息的女孩,她穿著休閑服裝,好像去旅游剛回來。她說蘇老師,這樣的稱謂不同于其他同學,其他同學都稱蘇泰達蘇總,李虹綿不然,她把自己定位為學生,對有學識的年長者,自然謙恭地稱老師。蘇泰達微笑著,看她沒有繼續說,就等著,還是不見她接著往下說,就講,這位同學,你不要叫我老師,不敢當,你還是叫我名字或老蘇同志。這個“老蘇同志”,后來成為他們在休閑時刻開玩笑的稱呼。這時他們還不認識,李虹綿本來是伶牙利嘴,可這時卻笨嘴拙舌,她聽蘇泰達的報告,不但為蘇泰達的口才所傾倒,而且為他的學識所折服,她望著臺上寬肩體健的蘇泰達,從他氣宇軒昂中感受到一種無形的壓力。她還是開口了,只是不像平時那樣侃侃,她提的問題是,民營企業員工的勞動價值及其報酬的關系,并舉了廣東一些地區工廠女工大比例手指工傷為例,表明員工勞動價值遠遠沒有體現在給她們的報酬上。蘇泰達說,我也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這甚至是一個經典的問題,已經困擾我多年。從我辦公司那一天起,就成了我心中無法釋懷的疑惑。蘇泰達引經據典,又舉了廣東、江浙工廠的實例來佐證,最后他說,實際上民營企業家,哦哦,我說的是資本家,他們的資本毛孔里是什么東西,經典作家早有論述,當然不排斥其他所有制的企業家也會如此,他們即使沒有原罪,也沒有他們表面上那么光鮮。接著蘇泰達又聯系了自己談了十多分鐘。
李虹綿第一次接觸蘇泰達,從蘇泰達那里得來的感受,比王雪晴此時得到的更強烈,以后她們在蘇泰達面前還有一拼,聰明的讀者,這是你懂的。
報告會結束后,王雪晴陪蘇泰達走下講臺,蘇泰達并不朝門口走去,而是在人群尋找李虹綿。李虹綿正和她的同學談笑著,一陣風似的步出禮堂,蘇泰達緊趕了幾步,王雪晴快跟了幾步。蘇泰達輕聲卻是有力地喚著,李虹綿同學。剛才她發言時自我介紹,蘇泰達記住了。李虹綿回過頭來,她眼里放著光芒,這光芒不是逼人的,而是柔和的,或者說算不上光芒,不過是兩束令人刻入腦海的光。蘇泰達感受到了,后來他經常提這兩束光,說自己是不是當時就被這兩束光電著了。
李虹綿停下腳步,她的同學已經自顧自走散了。她等著蘇泰達走過來,自己也轉身迎了上來。蘇泰達說,小李同學,我聽了你的發言,或者說是提問,我知道你是一個善于思考的女孩,提出問題是解決問題的前提,盡管一時半會,甚至可能相當長的時期內無法解答,但能提出問題,就能引導思考的深入。李虹綿輕咬著下唇,沒有說話,臉卻微微紅了起來。王雪晴注意到了,這個小妮子,該不會是一個主動進攻型的吧。她心中微微起了妒意,只是淡淡的,甚至沒有一種明顯的感覺。她聽見蘇泰達對李虹綿說,有時間到我們公司來看看,也可以切磋一些問題,我同王老師就是這樣的諍友,經常一起切磋,歡迎你也來參加。王雪晴了解蘇泰達,知道他是真心實意的,不會有什么邪念,她怪自己多心。李虹綿一直和蘇泰達說著話,就沒辦法告辭,只好同王雪晴送蘇泰達到大門口。蘇泰達的司機正好把車子開進校門,蘇泰達和她們倆告別,走上前打開車門,就要跨進車子之前,回過頭來說,王老師,以后多幫助李虹綿,她正在做的論文與你的研究方向十分貼近,你們可以就近相互切磋,當然更多的是小李向王老師學習,對不?說最后一句時,他對李虹綿笑著,李虹綿含笑點點頭,在兩個女人的目光注視下,蘇泰達進了車子,車子倒了一下出了校門,消失在她們的凝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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