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平凡也有起伏

　　在風雨里站了一宿，在沒命的工作了一整天之后，他總算有了另外一種感覺——累。

　　他覺得嗓子眼兒很干，咳了兩下，便抓起杯子喝了口水，陳柄文難得一遇的一大早便來店里，還穿上制服做了他一天的助手。

　　“你回去吧，這里我看著就行了。”陳柄文陳述事實。

　　“你行不行啊？”此刻他真覺得有些難受了，便不再僵持。

　　“什么話，不行每次你休息都是誰在顧店啊，啊？”陳柄文假裝不高興的叫著。

　　“行了，行了，算我說錯話，這里今天就讓給你吧。”向陽脫下廚師袍，解下圍兜，剛想咳嗽，便看到了楚名凡，然后，他強忍住了。

　　他們四目相對了幾秒，便決定避開人群，他們都知道，有一些話沒有說，有一些事情，還沒有做。

　　繞過餐廳，他們來到餐廳后面的小巷，這里空無一人。

　　一陣微風吹過，向陽頓時覺得腦袋跟鉛一樣沉重，他甩了甩頭，努力的想要集中最后一絲精力，看著她。

　　“我們之間，到底怎么了？”楚名凡停下腳步，問道。

　　怎么了？向陽發笑，這是他要問的，他到底要怎樣做，她才會對她坦白？

　　見他不說話，楚名凡接著說，“我發現我一點都不了解你，我們真的曾經相愛過嗎？”

　　向陽臉上不再有笑，他看著她，鄭重的說，“我也以為我很了解你，但是，我越來越不清楚，我在你心理到底占有一個什么樣的位置。”他仰天笑笑，繼續說，“你口口聲聲說不在乎物質條件，不在乎別人怎么看，可是我們都相處大半年了，你都沒有跟你的家人說起過我吧？恐怕他們這時候還在四處為你張羅著好條件的對象吧？”想到那個雨幕下的情景，他便憤怒得無法抑制。

　　原來他在氣這個？原來他在怪她不夠勇敢，沒能把他及早的暴露在陽光下，他怪她在心理給他的位置不夠大，份量不夠重，她明白了，她終于明白了為什么別人說愛是自私的，狹隘的，就算當初說得再漂亮，但隨著時間的流逝，沒有人能忍受自己還停留在那最初的位置上裹足不前，沒有人會無限期的等待，沒有人會做得到“我等你，多久我都等”這句承諾，因為那個等待的背后還有個期限，他們并沒有說出來。

　　“我有跟我媽說起過你．．．．．．”

　　“她不同意是吧？”看著她那虛浮的眼神，他截斷她的下文，他就知道會是這樣，所以，才會有那一幕，他開始笑自己癡，還曾想著未來的事，看來，一切都只是他一個人的想法而已，他一個人在瞎費勁兒。

　　他苦笑著轉身，揮揮手，表示他不想再談下去，他只想回家躺著，他覺得胸口很癢，他想咳嗽，他想咳個夠本，他的頭很重，他覺得整個人都很昏沉，他不想倒在大街上，更不想倒在她面前。

　　她就這樣被拋在了“夢想”的后巷，看著他那恨不得越走越快的身影，她的心再次結成了冰。

　　他憑什么責怪她不夠努力，他憑什么要求她不顧一切？他又憑什么指責她不公？那他身邊的那個圓臉的女生又算什么？她腦中又浮現了沈心怡那凄然的面容。

　　“男人都是一個德性，他們可以出入燈紅酒綠的夜場，還美其名曰：工作需要。那我們為什么不可以呢？雖然不像他們那樣夜不歸宿，但嬉戲兩下又如何？”

　　她現在似乎稍微有一點能夠理解表姐內心的感受了，那是一種報復性的自虐，那是一種在不滿中企圖尋求一個平衡點的方法，雖然她不贊成，但是她也不能說反對，因為她跟表姐一樣，在追求愛情的同時，也崇尚平等。

　　下雨的夜晚，有一些冷，楚名凡仰頭看著路燈照射下的點點雨滴，她笑了。

　　人生不如意者時常八九，沒有什么大不了的，路還得繼續走，生活還得過，工作還得繼續，她只是覺得她的人生未免太多彩了點，她此刻是多么的羨慕那些一生無風無浪，平淡得像白開水一樣的人生，平淡，有時候才是最美的，多少人向往著平淡，又有多少人身不由己？

　　向陽終于病倒了，內心郁結，加上長時間的工作，自那晚在雨中站了一夜之后，便一病不起。

　　向月抽出體溫計皺著眉頭看了看，三十九度八，剛退下去一度才過了半天，又升上來了，她不得不為他在家里吊起了點滴，雖然他不喜歡，但此刻已由不得他。

　　“我來吧，你先去休息一下吧。”陳柄文看著一臉倦容的向月，難得沒有再逗弄她的說。

　　他雖然平時不正經，但一有事還是意外的靠得住，為了多年的朋友，他可以直接把店門關了歇業幾天。

　　“嗯，有什么事你叫我。”向月打著哈欠，意外的很聽話的回房去了。

　　她確實累了，但她能為他做的唯一的事情，就是在他生病的時候守著他，并為他進行基本的救治，僅此而已，雖然她想要了解更多，但是，他并不是一個喜歡找人說心事訴煩惱的男人，只要他不愿說，你就算再問也沒有用，而且，就算是做夢，他也不會透露半句夢話。

　　一個藏話藏得如此緊的男人，恐怕沒有人能夠輕易走進他的內心吧，即便是從小一起長大，甚至相依為命的她也如此，她雖然不情愿，但她不得不承認，那個叫楚名凡的女人，已經走進了他的內心，而且，已經無法拔除了。

　　也許，這是心病，心病還需心藥醫，他們誰都不是那粒可以救命的藥丸。

　　她猶豫了，難道，她要去找她來嗎？向陽會不會生氣？

　　她動搖了，她想救他，但她不敢冒險。

　　不知睡了多久，他睜開眼睛，望著漆黑的天花板，屋內空無一人，但充斥著濃濃的藥水味，他皺了皺眉，他討厭這股味道，想必他已經迷迷糊糊的睡了很久了，他起身下床，想要到廚房找口水喝，他覺得喉嚨干得快冒火了，他推開房門，努力的想要把咳嗽的聲音降到最低，他不想吵醒隔壁房間的向月。

　　腦袋還有點暈，他跌跌撞撞的摸到廚房倒了杯水，覺得有點熱，便走到窗邊打開窗戶，窗外，依然細雨紛紛。

　　那陣帶著些許涼意的微風吹得人很舒服，他頓時覺得腦袋清醒了很多，喝了口水，他不覺得看得有些癡了。

　　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大概指的就是這種意境吧。

　　賞著雨景，吹著夜風，讓他逐漸清醒的腦袋漸漸的回憶了很多事。

　　他們相擁在滿是煙花的夜空下，做出了甜蜜的許諾，他們相擁在市內最高的土山山頂上，他們相許未來。

　　向牛魯鈍，實屬凡物。

　　回想著那八個字，他的唇畔蕩漾著甜蜜的笑，哪怕只剩回憶，他也覺得是最美好的，他不禁用手摸了摸額頭，似乎還能感受到她指間的溫度。

　　一切如昨。

　　那個輕易給別人打下鋼印的女人，如今不知是否還記得，當初的承諾？她說過會等他，可是，她到底有沒有一心一意的等他？

　　也許，這一切都只是鬧著玩的，他怎么能把戀愛中鬧著玩的事當真？人家都說戀愛中的人是白癡，難道，只有他一個人是白癡？付出的感情，真的那么容易說收回就收回？

　　他的心，痛了，他猛烈的咳嗽著，忘了現在是深夜，他必須要小聲些。

　　向月聞聲爬起來，透過半掩的房門，看到向陽獨自一個人站在窗前，望著窗外出神，偶爾扶窗咳幾聲，夜色隱去了他臉上的表情，微風吹拂著他凌亂的短發，顯得特別寂寥。

　　“磐石無轉移，蒲葦是否還韌如絲呢？向牛是否要解除鋼印了？”他低低的問著窗外，伸手接了幾滴雨。

　　也許，她覺得那是必要的，那就解除吧。

　　又是了陣劇烈的咳嗽，他氣虛的將半個身子掛在窗臺上，看著窗外路燈下幽會的男女，他笑了。

　　“男人，你被套住了，解除鋼印吧，解除吧．．．．．．”他低低的呢喃著，然后倒了下去。

　　向月嚇了一跳，趕緊出來扶他，很燙，又燒起來了，怎么辦，她急得快哭了。

　　一向鎮定的她慌了，她從沒有見過向陽這樣，她束手無策，她很害怕，于是，她打電話給陳柄文。

　　十分鐘之后，陳柄文來了，跟她一起把向陽抬到床上后，安撫了她幾句，便讓她拿出她做醫生應有的職業素養，鎮定的給他救治。

　　可她還不是一名醫生，而且，面對的是可以牽動她感情的親人，她沒辦法把他當成別人。

　　她要怎么辦？也許，她可以去找她，只要可以救他，她什么都愿意去做。

　　這一天的黎明，來得比往常要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