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虧了你們,不然我和哈斯羅那時恐怕要被打成篩子了。”回到了現實,我突然對伊文斯冒出了這么一句,弄得他有些不知所措。
“我就知道你一直在走神,怪不得剛才在漢瑞表姐的辦公室里你總是心不在焉的。說起哈斯羅小姐,她現在怎么樣了?”
“別提了。”我們現在正走在埃文所在的大樓外面的寬闊街道上,太陽照在每一個角落,使得黑暗無處遁形。雖然被曬得皮膚有些發燙,但這種光明的感覺仍舊給人以激勵。我找了路邊供行人休息的公共長椅的一邊坐了下來,繼續道,“被她的表姐接到國外去了,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來。真是可怕的表姐們吶。”
伊文斯也坐了下來,看來我的話引起了他的興趣。
“你用了復數?‘表姐們’里也包括我的漢瑞表姐嗎?”
我抬了抬眉毛,默許了。
“托德,你要知道,當我見到多年沒有音信的漢瑞表姐時,我的心情有多么激動。”他說起這話來就像個小孩子,“我很小的時候,父母就告訴我我有一個遠房表姐,她住在大城市,但從來不嫌棄我們鄉下人。記得我上小學,漢瑞表姐一有時間就會來鄉下看我,和我說話、陪我玩兒、給我輔導功課。到了中學,她的時間也緊了,所以我們就用信件交流,幾乎是每周三封。一邊是表姐,一邊是我的親哥哥,正是因為他們的愛,我的童年過得非常快樂。但自從加西亞離開我們以后,漢瑞表姐也失去了消息,我的生活就好像一個裝的很滿的大箱子一下子被掏空了一樣。”伊文斯說著看向遠處,我知道過去的回憶總是能夠使我們瞬間變得脆弱不堪,但好在幸運女神并沒有真正的離我們遠去,她還是在我們最需要的時候站到了我們身邊。
“那現在呢?”我看到笑容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臉上,于是問道。
“我再不會離開漢瑞表姐了。當然,要做到這點還要多向你學習。啊…我是說學習技能。”人在感到幸福的時候也許總是會說錯話,不過伊文斯及時糾正了過來。
“說什么都白費了,伊文斯。我的心理學報告一天不能完成,我就一天不能回到自己的崗位上。看來你的漢瑞表姐安排你做我的搭檔,很顯然她并不是想要你去做危險的工作。”
“托德,你這次可推理錯了。剛才表姐說下周二為你安排了一個新的心理醫生,這次必須把報告完成,不然我們都會被你連累的。”要說伊文斯拿手術刀絕對是一流,不過撒謊他實在是不在行。
“連累?你不會是簽了‘永久搭檔協議’吧?要是那樣你就吃大虧了。埃文這是在搞什么?”其實我聽到了埃文說伊文斯簽了“永久搭檔協議”的事,只是當時“沉浸”在回憶之中,我并未對此深入的考慮。
“你沒走神,你都聽到了對嗎?反正不管怎樣托德,記住,下周二。”伊文斯說完便離開了。
不明白他為什么如此的關心我的心理學報告,大概埃文和他說了很多我過去的事,特別是精神病院的經歷吧。于是伊文斯才簽了那份協議?這根本說不通。我皺著眉頭看向遠方,沒想到看到了一個酷似哈斯羅的背影,我知道那肯定不是她,可這勾起了另一段記憶。
那是我們最后一次見面。哈斯羅的耳光不比伊文斯的力氣小,但這種痛卻可以讓我記住一輩子。
“把鑰匙還我!”她伸出手,說,“你送給我的東西就是我的了,怎么能隨便收回去?更何況是從我這偷走的。”我把鑰匙輕輕地放到她手里,她立刻把手握成拳頭收了回去。我看到她手腕上還殘留著那時被綁的痕跡。
“無論我到哪兒,這鑰匙都只能在我的身上,它只有一個名字就是哈斯羅·費格麗恩。”
“當然,當然。如果鑰匙再被偷,那也只能是我偷的,對嗎?”
剛才還啜泣著的哈斯羅,此時卻“噗嗤”一聲笑出來。這是她出國之前留給我的最后一個表情。因為她的表姐不允許我去機場送她,所以到現在我還覺得這也許是我一輩子都無法彌補的遺憾。
……
周二一轉眼就到了,但我并沒有準備好接受心理學檢測,更不要提什么報告。
我一大早就從公寓出來了,還穿著只有去正式場合才會穿的西裝,其實不怎么舒服。真搞不懂所謂的上流社會的人們為什么要發明這種令人穿著不舒服的衣服,還硬說這是高雅。我在埃文所說的那個新的心理醫生的診所外面徘徊著。昔日的情景一幕幕涌上心頭,不管是在精神病院,在派里西奧的船上,還是在初島上,那些記憶都不可抑制的不斷在腦中重復播放著。派里西奧被活捉后,初島一度陷入了恐慌,最后島上的居民都遷到了人魚島,當然,他們心中對于平靜生活的渴望更加強烈,但初島的記憶或許永遠不能磨滅。現在的初島已經成為一座空島,但絕不是一座死島,因為那里還埋著許多炸藥,如果引爆將會波及人魚島及附近海域,如果拆除后在海里引爆那也會引起不小的影響。最終埃文所在的高層經過一番協商決定暫時將這一事實掩蓋,并對外界稱人魚島周邊已經安全,請民眾大可放心。不愧是國家的后盾,假如有一天高層垮掉了,我想這個國家也將面臨著毀滅的危險吧。我什么時候也憂國憂民起來了呢?我不禁竊笑著,覺得自己很白癡。對于自己身份給予認可的恐怕只有埃文和伊文斯,可我仍舊有野心,想著讓更多的人來認可自己,但那也許都只是一廂情愿罷了。
我看看手表,離跟醫生約定的時間還差十分鐘,我走進了診所。
引導我走進醫生辦公室的是一位四十歲左右的名叫安的女士,身材稍微有些發福,戴著一副眼鏡,和聲細語的,只是有個缺點——嘮叨,就像丹克勒夫人一樣。在埃文辦公室里的時候,伊文斯好像說過他想去人魚島看看大家,我想他并不是說著玩兒的,其實連我現在也懷念起初島上曾經關照過我的人來。
我坐在醫生的辦公室,和埃文的辦公室不同的是,這里光線很暗,對我來說當然是再好不過。為什么以前的心理醫生那兒都不是這樣呢?我看到窗臺上擺著一盆花,我雖然叫不出它的名字,但它確實又讓我想起了丹克勒夫人家的花圃和巫女家門口的那叢玫瑰。我習慣性的在醫生來之前站起來隨便轉轉,哦,辦公桌上沒有照片,大概這位名叫史蒂夫·科納的醫生還沒結婚、沒女朋友或者他是個孤兒,也沒養什么寵物,我的腦中閃過杜迪在照片里微笑的模樣。刻著醫生名字的標牌就擺在桌子的右上角,他是個右撇子。桌上還有很多東西,不過都是普通醫生應該有的,這讓我想起了塞維娜·霍恩,她……一陣門把轉動聲打斷了我的思緒。醫生來了。
我回到座位上并沒有坐下,而是等待著醫生走進來跟他打招呼。但我怎么也沒想到,這個醫生不僅熟悉,而且上周剛見過面。
“別看了,后面沒人,就我一個。我就是為你做心理檢測的吉姆醫生…的助手。”伊文斯故意拉長聲調說。
“原來這半年你都在干這個?”我看著他走到辦公桌后面的椅子上坐下,說。
伊文斯笑了笑,說:
“漢瑞表姐跟我說了你把四個心理醫生都推掉的事,于是我自薦參加了心理醫師速成班,導師就是史蒂夫·科納醫生。我現在正在實習,你的報告對我非常重要,我能否順利畢業完全取決于此,所以那天才對你說了那樣的話。”
他示意我坐下來,于是我坐到剛才一進來坐的地方。
“真是難為你了。我會全力配合的,一定能讓你順利畢業。不過……”我看著正在整理文件夾的伊文斯并沒有因為我的話停下來,于是我故意咳了一聲,但轉變了話題,“那咱們就開始吧。”
“好啊。”他走到我對面坐了下來,手里拿著筆和一個大本子。
還沒等他繼續往下說,我朝他伸出手去,說:
“把藥拿來。”
他吃驚地看著我,得有三四秒鐘。之后看看窗外,側過身子從褲子口袋里掏出一個小藥瓶,但是猶豫著沒有放到我的手里。
“黑眼圈加一身濃濃的咖啡味,但罪魁禍首并不是這瓶里的藥。”我從他手里把藥瓶拿過來,順手放進了我的上衣口袋。
伊文斯此時放松下來,其實他剛才一直繃著來著,我想即使是面對我他也很難快速地進入心理醫生的角色。
“昨晚我沒睡好,因為今天必須早來為你的心理檢測提前做些準備,所以沒辦法吃了安眠藥,可早晨鬧鈴響了半天我還是沒聽見,好不容易起來了卻又沒了精神,于是只能多喝咖啡來提神,才弄成這副樣子……”他盯著翻開的大本子,眼神有點迷離。
“學習心理學的時候一定會讓你想起塞……”我知道他是因為塞維娜的事才失眠的,讓他說出來或許會好一些,可這句話卻適得其反。
“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托德。”他打斷了我的話,說,“只要能讓你盡快恢復原職,繼續幫助漢瑞表姐,我愿意付出一切,甚至是生命。”
“你現在也算是半個心理醫生了,伊文斯。說這些消極的話會給病人帶來更大的心理負擔,不過沒關系,我也不算是個病人啦。你說得對,過去的就過去了,再提也沒什么意義。不如這樣,報告通過之前,咱們一起回初島一趟,我來開船,話說快艇的駕照就要下來了呢。”我岔開話題,想要快點兒去除這屋子里沉悶壓抑的氣氛。
“順路還要去人魚島看看以前的鄰居們。”伊文斯笑了,仿佛初島就是有那樣的魔力,能夠使他一下子恢復精神。
“沒問題。那現在咱們可以正式開始了?”沒等伊文斯開口,我接著說,“讓我先吃兩片藥好了。”我拿出藥瓶,準備擰開蓋子。
看到伊文斯既驚訝又憤怒的表情,我微微一笑,又把藥瓶收了回去。
……
一個月后,我的心理學報告順利通過,伊文斯也正式畢業,成為了一名合格的心理醫生,我和埃文一起參加了他的畢業典禮。
我恢復了職位,像伊文斯期待的那樣,又可以幫助他的漢瑞表姐了。但恐怕沒這么簡單,埃文和我對此都心知肚明。
初島我和伊文斯并沒有去,人魚島也是。或許這是命運的一部分,它給了我們一道又一道謎題,希望我們能追蹤著一條又一條線索,找到最終的謎底。而現在我們離真正的謎底還有很長一段路,而且這一路之上不知還會發生什么驚心動魄的事,但這是我們的使命。即使離謎底越近我們越危險,我們也要堅信命運帶給我們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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