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乘龍快婿

　　乘龍快婿

　　在中國這個社會，如果你不愿讓自己的同事竊竊私語和看笑話，那就得結婚，趕緊結婚，跟誰無所謂。老大越來越感到來自周圍人的壓力。大家一見面就會問：“小趙，個人問題解決了嗎？”老大感覺他們表面是在關心自己，實際上是在看自己的笑話。痛苦啊，真想躲到深山老林里去。

　　一日，老大被叫到司長辦公室。

　　"小趙啊，最近個人問題怎么樣啊？"司長問。

　　老大撓撓頭，不好意思地說："還沒有遇到合適的！"

　　"哈哈，那就好。不是，我是說不用著急，這找對象就像找鞋子。有時候是眾里尋他千百度，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這么優(yōu)秀的小伙子，還愁找不到好姑娘？！"

　　"小趙啊，咱們司馬上要選拔一批處科級領導干部，你的資歷、學歷都夠，群眾基礎也不錯，可以直接競聘副處長嘛！前途無量啊！好好努力！"

　　"謝謝領導！我會努力的！可是，我只能競聘科長吧!"

　　"誰說你只能競聘科長？我們單位用人從來都是任人唯賢，只要有能力，可以破格提拔嘛！我們要不拘一格降人才！再說了，謝什么啊，以后不用對我這么客氣！沒什么事，你先回去吧，好好準備競聘哦！"

　　"好的，那我先回去了。"老大起身告辭，心里卻在犯嘀咕，平時領導總是冷冰冰的樣子，仿佛要拒人于千里之外，今天卻如春天般的溫暖。真像七匹狼男裝的廣告"男人有許多面"嗎？

　　回到科里，科長殷勤地給他遞了杯水，老大受寵若驚，連忙站起來說："謝謝，謝謝，我自己來，自己來吧！"

　　科長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客氣地說："趙啊，以前有得罪的地方，你可要大人有大量啊！哎，我虧就虧在結婚早了！"

　　老大納悶地想：這哪跟哪啊！你后悔結婚早，我還干巴棒子一個呢！真是飽漢不知餓漢饑！

　　科長說："趙啊，司長讓我轉告你，讓你今晚去他家一趟。"

　　老大問："去他家？"

　　科長瞪大眼睛："你真不知道還是裝糊涂？"

　　看老大一臉茫然，科長湊到老大耳邊低聲說："司長的千金看上你了！"

　　老大一驚，想：什么？我剛去司長辦公室，司長沒提這事啊？！現(xiàn)在才明白"眾里尋他千百度，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是有所指的。

　　"可我從沒見過司長千金啊？人家怎么會看上我呢？”

　　"哎，你問我，我問誰呢？！晚上不就知道了！"科長壞笑。

　　老大回去跟家人一講，父母高興極了。

　　"哎呀，我們老大啊，真是傻人有傻福！雖然等了久了些，但也值了！做了司長的乘龍快婿，當官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我當初是沒這么好的機遇，否則也不會一輩子只當了個小處長！孩子他媽，趕緊去買些禮品，高檔點的，別顯得小氣，別讓司長家把咱家看扁了！"爸爸激動極了。要知道，當官可是他一輩子未完成的美夢啊！

　　媽媽不高興地說："你什么意思啊！后悔找了我這個平民子弟不成！你要是能攀上高枝早把我甩了吧！你就沒當官的命！"

　　"別羅嗦了，快去買東西吧！"爸爸轉身對老大說，"別聽你媽那套，婦人之見！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啊，你爸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你一定要好好把握啊！"

　　老大漠然地點了點頭。

　　老大第一次去司長家，掂著兩盒高檔禮品，緊張忐忑地按門鈴。私下卻想，要是家里沒人就好了。幾秒鐘后，門開了。開門的是司長夫人，老大連忙禮貌地說："阿姨您好！我是小趙！"

　　司長夫人熱情親切地張羅："小趙啊，快進來。來就來了，還帶什么東西呀，來到這里就像到自己家里一樣！"

　　老大笑笑，小心翼翼地把東西放在屋角，雙手接過司長夫人遞過來的鞋套。

　　司長從屋里走出來，依然是那么穩(wěn)重，但神情比上午還和藹，不像領導，而像長輩。"小趙來了，快請坐。"

　　老大笨拙地套上了鞋套，自己家從不用穿鞋套的。坐在沙發(fā)上，司長坐在拐角沙發(fā)另一側，微笑著看著他。

　　"斌斌，快過來，客人來了。"司長夫人叫道。

　　一個胖丫頭歡快地從里屋跑出來，在小趙旁邊坐下。這丫頭雖然胖了點，個子矮了點，但模樣還可以，皮膚很白，眼睛大大的，算是個漂亮的胖妞。

　　一見面，老大想起來了。昨天下午，這丫頭在機關大樓里轉悠了半天，找不到司長辦公室。樓道里正巧碰上了老大，老大熱情地指了路，還生怕她找不著，一直把她領到了門口。"到了，這就是。"說完，老大轉身就走。

　　"謝謝，請問怎么稱呼您啊？"

　　"哦，叫我小趙就行。"

　　"謝謝，小趙。"

　　"不客氣。"

　　老大哪知道她是司長的千金小姐啊，還以為是別的單位來辦事的呢！誰知道，這么一個簡單的舉動，竟然打動了姑娘的芳心！

　　丫頭回來就對司長父親說："爸，我看上了一個人。"

　　"誰這么有福氣？被我的寶貝閨女看上了。"

　　"你認識。"

　　"我認識？快說出來，老爸好給你做主。"

　　"你們單位的小趙。"

　　"他啊？木頭疙瘩一個！你看上他哪了？"

　　"說不清楚，陽光？帥氣？傻？"

　　"他是夠傻的！長得還算帶得出去。可是外強中干啊!不行！他太老實，現(xiàn)在老實就是傻！懂不懂？現(xiàn)在這個社會，他這種人難有啥大發(fā)展！爸給你介紹的肯定比他強！"

　　"爸，你給我介紹的一個比一個精，你覺得你女兒能降的住嗎？再說了，《蝸居》你看了吧！等你退休了，我也老了，可他爬上去了，給我找個小海藻怎么辦？"

　　"哈哈，我閨女考慮的倒是挺長遠！選人要德才兼?zhèn)洌缘聻橄龋∪似纷钪匾?

　　"爸，你快給我介紹嘛！"

　　"好，明天就把他叫到家里來！你們好好談談！"

　　"只是不知道他喜不喜歡我。"

　　"我閨女看上的人還有看不上咱的！他找你找到天了！懂不懂！多少人想攀都攀不上呢！放心吧，他不敢說不！"

　　"小趙，吃點水果吧。"司長夫人端來一盤進口水果，笑瞇瞇地說。

　　"來來，不要客氣。"司長說。

　　斌斌熱情地將一大塊榴蓮遞到老大面前，說"你嘗嘗"。

　　老大一聞，一股臭味，反胃，想吐。

　　斌斌樂壞了，"聞著臭，吃著可香呢！"

　　老大皺著眉頭咬了一口。

　　"好吃吧！"

　　"恩，還行吧！"

　　司長聽了這話直皺眉頭，見過實在的，沒見過這么實在的。這樣的憨娃，閨女卻喜歡的不行。真搞不懂現(xiàn)在的年輕人怎么想的。

　　氣氛有點尷尬，老大看司長不悅，沒話找話說："您們家房子裝修的真漂亮！"

　　司長咳嗽了一聲，說："讓年輕人在這聊會兒吧，我們出去轉轉！"

　　夫人知趣地跟著司長出去了。

　　客廳里只剩老大和斌斌兩人了。

　　斌斌問："你什么星座的？"

　　老大：“星座？我不知道。”

　　斌斌笑著說：“那你是幾月幾號生的？”

　　老大：“四月二十。”

　　斌斌：“那你就是金牛座。金牛可是最笨的星座哦！”

　　老大：“呵呵，是嗎？你屬什么？”

　　斌斌：“我屬牛。”

　　老大：“27？我比你大六歲呢！”

　　斌斌：“呵呵，我覺得我們挺有緣分的。你看你是金牛座，我屬牛。哈哈！”

　　老大不好意思地笑了。

　　老大回到家，父母就關切地詢問相親的情況。

　　“怎么樣啊，快給爸說說。”

　　“能怎么樣啊，就見了一面，聊了幾句。”

　　“姑娘對你印象怎么樣啊？”爸急切地問。

　　“應該還行吧。”

　　“長得怎樣？多大了？”媽問。

　　“27歲，長得還行，就是胖了點。”

　　“胖點兒好，過去挑媳婦都找胖姑娘，能掙六百個公分呢！”爸說。

　　“難不成你找我就是為了掙公分啊！”媽媽抗議。

　　“哈哈，開玩笑嘛！看你媽身體多壯實，把咱家打理的多好啊！”爸說。

　　“這還算說句人話。”媽得意地說。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一定要抓住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千萬別再稀里糊涂的了！”爸爸說。

　　躺在床上，老大想：自己在這個單位兢兢業(yè)業(yè)地工作了十年，像頭老黃牛，可沒有一個領導賞識過自己。處長沒搭理過自己，科長動輒就耳提面命一番。最可氣是，老大本是個熱心腸，辦會時主動幫著科里人搬音響、調設備、架投影，常常累得滿頭大汗。交班會上，科長表揚了老大，稱贊老大工作認真負責，任勞任怨。當時老大心里還挺激動。可時間一長覺得不對勁了，所有的會科長都會讓老大去干體力活。年終總結時，什么好處都沒有。

　　一次，老大實在忍無可忍，對科長說：“科長，這不是我份內的事，該誰做誰做吧！”

　　科長拍著老大的肩膀：“小趙啊，不是我不讓他們做，是他們做我不放心啊！他們都沒你做的好啊！能者多勞，你說是不是？”

　　那一刻，老大終于明白了什么叫“捧殺”了。需要你時，把你捧得高高的，高的都不接地氣了；不需要你時，你會被重重的摔在冰冷的地板上，感受現(xiàn)實的悲涼。老大懷念上學的日子，只要努力就會有收獲。隨著年齡的增長,老大越活越迷茫了。

　　現(xiàn)在完全不同了。這種不同是舊社會和新社會的不同，是冰火兩重天的不同。處長、科長、同事，突然一下子對自己如親人般的溫暖，溫暖地有點讓老大受不了，有種想開空調的沖動。領導噓寒問暖，說很多暖心的話，讓你覺得世界是那么美好。報紙都讓別人取了，也不讓他點煙了。原來大家看中的不是你這個人本身，而是你所在的位置、你背后的靠山。老大心中涌起一陣悲涼。都說“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老大迷茫，自己是不是真的入錯了行。可公務員是多么炙手可熱的職業(yè)啊！想起自己當初千軍萬馬過獨木橋，過關斬將擠進這個單位，好不容易才捧上了金燦燦的“鐵飯碗”。時間長了，才知道鐵飯碗的飯不好吃，冷板凳的滋味不好受。若想在這條路上一條道走到黑，過得好點，做個乘龍快婿也許是最快的捷徑了！男人不僅怕入錯行,也怕娶錯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