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正是淺江該漲潮的季節。
她知道,如果等天色晚些,退了潮,沙地里一定會留下大小不一的釘螺。那是她的家鄉,她在那兒聞過金黃的稻花香,戴過清香的荷葉。只要她一閉眼,眼里就是那片盛開的紫云英,在她離開的那年,沿著一路,開的醉人。
下了火車,托著行李箱,天氣有些熱。抬起頭,明晃晃的陽光刺痛眼睛,她本能地伸手擋住雙眼,瞥過頭,眼風一轉,看見路邊駐扎的小販。走過去買了一碗綠豆湯,五毛錢,她接過陶瓷碗,碗口還黏著來不及融化的白糖。低頭喝了幾口,甜,香,濃稠至極。
心滿意足的抬起頭,把碗還給老板。
老板是一個發福的中年男人,臃腫的身軀藏在純白的汗衫下,頸上掛著條毛巾,時不時撩起來往臉上狠狠地抹一把。一會兒功夫,跑來一個臟兮兮的小孩,梳著兩掛羊角辮,一把抱住男人的腿。男人將她遞過去的錢隨意而迅速的塞進胯間的帆布包,彎下腰抱起小孩,親了一口。
她回頭拉起行李箱桿,順勢揉了揉眼角。就低眉抬手的片刻,身后隱隱傳來一個低沉好聽的聲音:這湯真解渴。
她上了一輛烈日下四處攬客的黃包車,懶得回過頭看。人世間美好的事情這么多,卻未必每一件都值得讓你頻頻回首。
就像記憶里那條長長的石子路似乎永遠都沒有盡頭,她坐在父親的三輪車上,輕易地就讓麥田將她的整個視線染黃,溪邊的桐花簇簇,絳紫微白,濺滿枝頭。那時,偶爾還是能看見田間農家人生火時的裊裊炊煙,劃過青黛色的天空,溫軟如緞。
從廠子里下班的父親,載著她回到家門口,燈帽擱在電線竿上,像極了根黃豆芽。
杳杳經年,事實是,腳下的石子路早就被歲月磨平了棱角,她喪失了記憶里的顛簸感,于是什么也都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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