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
末日謠言滿天飛。
物理系某男在宿舍樓下攔截蔣冬櫻,替她打好開水。呵氣成冰的夜,蔣冬櫻無聲而笑:“我不適合你。”
“我喜歡你,那是我的事,與你無關。”男生訥訥表白。
哈,秦錚,他一點也不像你,身高不夠格,體型不夠格,膚色不夠格,全然不是我好的那一口。蔣冬櫻是視覺動物,她習慣看著秦錚好看的臉,說一句“你本是男兒郎,又不是女嬌娥。”一萬年也玩不厭。
秦錚不樂意,苦口婆心:“孩兒,你長大了之后,要提防男人騙你,越是好看的男人越會騙人。”是《倚天屠龍記》里的橋段。蔣冬櫻撇撇嘴:“你皮相不錯,可曾騙過我?”
秦錚噎。他哪舍得呢。
可他的姑娘只愛丁典,《連城訣》里的癡情大哥大,去他的絕世神功,人活一遭,為愛生,為愛死,才算得上愜意。秦錚不敢茍同:“堂堂男兒,怎可拘泥于區(qū)區(qū)情事?白白糟蹋了大好江山。”
蔣冬櫻狂搖頭:“戀人已死,豈可獨活?這不符合主流審美。”她看他道,“你不想要這樣的愛情?一生一世一雙人?”
秦錚低下頭,心想,要是有這樣一個人,她死了,我大概會陪她去,可是我死了,我希望她能活。
蔣冬櫻一眼看穿他的心事,笑:“誰被你喜歡上,真是幸福。”
某男垂首看著足尖。蔣冬櫻無奈,瘦田無人耕,耕開有人爭。她長相平凡,高,瘦,輪廓凌厲,宛如一條秋刀魚,考京城A大,進了遍地美人的外文系,更是土得掉渣。
可她不知好歹,入校時在校報上發(fā)表長篇足評,字字珠璣,討盡了一眾球迷的歡心。封筆后“小女黃健翔”的名聲仍響。他們都知道,這姑娘心氣兒高,思路怪,不關心你愛不愛,只問:你最喜歡哪支球隊?
德國,荷蘭,巴西,AC米蘭,西班牙,英格蘭,人氣最高的中國和阿根廷,可她總不滿意。一來二去,追求者開始打起退堂鼓。
答案是什么呢?蔣冬櫻問自己。
“我是阿根廷隊的球迷。90年我開始喜歡足球,那場世界杯,當阿根廷隊淘汰掉巴西隊的時候,沒有立即狂歡,而是在出口處排成一排,為巴西隊送行,每一個巴西隊員經(jīng)過,他們都會在他的臉上或肩上拍一下以示安慰,這就是足球精神。無論阿根廷遭遇怎樣的非議,手球或是假摔,我都忘不了那一幕,太迷人。”
“這樣啊…”蔣冬櫻笑,點點頭,“那就在一起吧。”
十八歲的秦錚問她:“櫻桃,你想去哪個國度?”蔣冬櫻脫口而出:“生做中國人,死做中國魂。”少年哈哈大笑:“真愛國,可這并不矛盾。世界大而美,總要出去看看,固步自封怎了得?你知道馬拉多納嗎?”
阿根廷的球王,曾用“上帝之手”迷惑了裁判,曾在對陣英格蘭隊時連過五人,被稱作足球史上的巔峰進球,曾在20世紀顛倒眾生。
蔣冬櫻對足球的認知,是秦錚手把手交出來的。規(guī)則,歷史,球隊,無一不脫胎于他。秦錚說,只要阿根廷人一喊“迭戈”,他就會回到祖國將勝利奉上,若不然,他會撫慰他的同胞:“是的,我和你們同樣悲傷。”他是信仰,是電,是火,是光,天生具有迷人氣質。
秦錚的夢想是成為中國的馬拉多納,對國足力挽狂瀾。而十八歲的蔣冬櫻,夢想和有情人做快樂事。他們本質相通,期待一場精神變革,引領一種精神潮流。秦錚說,足球是一種宗教,我們不缺信徒,只少了上帝。
上帝是什么?是制度。可少年人不信世間事別有洞天,他們守著米粒之國,當真相被挖出時,連上帝都要被否定。
“距離中國最遠的國度,是阿根廷。小時候媽媽不讓我出門,怕我闖禍,怕我犯病,把我一個人反鎖在屋子里后自己去上班,我透過窗戶看外面的天空,捂著心臟想,有朝一日,一定要去最遠的遠方。不管是哪兒。”
得不到,越想要。呵,秦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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