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一章    憂傷的月亮

　　憂傷的月亮

　　2006-04-03

　　夢，被一層一層剝落。所有的色彩都隨著感情潮水的退落而裉色。四周漆黑而濕冷，黑暗，象一只張大巨口的怪獸。云飛覺得自己像一只毫無反抗力的動物，被命運的雙手緊緊地扼住了咽喉。

　　"遙遠的夜空，有一個彎彎的月亮，彎彎的月亮下面，是那彎彎的小橋……”劉歡那首〈彎彎的月亮〉在寂靜的夜空中響起。夜，冰冷而凄涼，星星們被釘在天幕上毫無表情地閃著寒光。此刻，云飛的心也仿佛給寒釘釘住了，失落的心湖涌起陣陣悲哀的浪花。無數次的企盼和期待，曾經燃燒著心中那份焦灼的渴望，如今它的來臨卻是那么令人膽顫心驚。

　　每年八千元的學費，對于一個貧困地區的農家來說，無異于一個遙不可及的天文數字。想想自己的家，破敗的土墻，掛著一身灰色的茅草在四季的風雨中哆嗦。瘦弱而顯得蒼老的父母，每天披著清涼的晨風而出，戴著滿天的星輝而歸。貧瘠的土地榨取了他們的青春和汗水，患眼疾的奶奶因無錢治病，整日蜷縮在家中，象一只不合時令過早進入冬眠狀態的動物。一紙充滿希望有大學錄取通知書，把一家人推入了絕望有谷底。

　　“我的心充滿愁悵，不為那彎彎的月亮，只為那今天的村莊，還唱著過去的歌謠……”悲傷的旋律還在耳邊縈繞，云飛的心在一點一點地變冷。他不想去責怪父母的無能，也不忍心。歲月的風雨像一把無情的鐵鑿，將人世的滄桑細密地雕刻在他們憔悴的容顏里。干癟而枯瘦的肌膚，把他們與貧瘠而憂郁的土地連為一體。這是一些平凡而卑微的生命。在堅韌而執著地耗盡著生命的綠蔭，默默地為兒女們撐起一方晴空。他們的心中也曾有歌、有夢，只是讓現實的生活把它們煎熬成一粒苦澀的綠。

　　云飛的眼睛濕了，他覺得自己像一時載著希望航行的小舟糾纏在一個又一個洶涌的波濤中，他不想讓自己苦心經營的希望被生活的浪濤吞沒，卻又無力操作著命運之舟，只能無奈而又哀怨地在浪尖中起落。他多想上蒼能賜予他一份力量，一艘可以乘風破浪的船或者一堵可以依靠的堅實的墻；然而這一切，想起來只能令人徒增感傷。自己這一生欠下父母的已經太多太多，又怎敢奢望將自己一生的希冀之路鋪在父母血汗斑斑的肋骨之上？又怎能忍心在他們彎如急弓的背梁再添一個沉甸甸的包袱？無言的悲哀像河流一般淹沒了那顆無助的心。他在為父母艱難的一生悲哀，也在為自己茫茫無依的前程悲哀。

　　“哦！故鄉的月亮，你那彎彎的憂傷，穿透了我的胸膛……”憂傷的歌聲劃破了寂靜的夜空，他聽到隔壁房間里傳來父母重重的嘆息聲……

　　云飛閉上眼睛，和著憂傷的旋律輕唱，兩行清涼的眼淚緩緩地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