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玫瑰與書

　　我曾經在劇本《一粟一訴》里寫過一句話：人類的欲望和矛盾無窮無盡，有的時候，短暫的幸福只是欲望的暫時終結，周圍的磁場能夠平衡的時候，情況就會很好，可是一旦外界有一點點壓力給予這個脆弱的磁場，它就會開始產生碎裂，傷痕，最后死在它自己手里。只是，到盡頭都不能明白為什么自己會這樣。

　　我媽曾對我說，希望以后能嫁給一個有錢人，這樣就不用苦大半輩子了。

　　而其實，我們都明白，那只是那個磁場中最微不足道的東西而已。

　　——《伊鯊留學短記》

　　【玫瑰與書】

　　這兩天小夫妻倆非常安靜。我這才安下心來。并且，我偷偷做了一個小禮物，準備以卜一的名義送給伊鯊。

　　兩個月前過新年，伊鯊告訴卜一她爸爸搬回了家里，卜一摸摸她的頭說，我就知道他們會在一起的。

　　就像我們一樣。他對她說。

　　伊鯊便翻翻白眼，你哪兒比得上我爸。

　　現在，時間已經是四月了。每個年輕人都在準備圣裘帝節——西班牙版七夕。

　　為了準備給卜一的情人節禮物，伊鯊已經熬了好幾個通宵。為了宣傳靜態劇本，卜一會在校園里搞一下活動，他們約好傍晚時分在噴泉公園見。

　　這天到得很快，蘭布拉大街周圍很快就成為了書和玫瑰的海洋，架起的大棚內到處都是鮮花和各種藏書，加泰羅尼亞的區旗在空氣里點燃黃紅相間的味道。人們張開又閉上的嘴唇里吐露出玫瑰花的香氣。

　　這就是為什么我喜歡這個世界。他們總有機會表達自己泛濫的感情。

　　伊鯊的眼睛亮晶晶的，這是她想要的世界。這個世界像是灰姑娘的夢境，但是只持續到下午五點。她在等待王子給她的水晶鞋。她回到原點，等待卜一。他就在她對面，和另外一個女孩子一起。他送給梅塞一朵玫瑰花，他就要朝伊鯊走來。

　　馬路中間的人流還沒有驅散，大家還在狂歡的空氣里走動，交談。她看不到他。他拿著他的推車想要過馬路，人群從他四面走過，空氣變得潮濕，時間的呼吸很輕，他穿過馬路，一部行走很快的推車朝他撞來，伊鯊睜大眼睛。大家笑著大叫，男孩的車被撞倒在地，他的最后一束玫瑰掉在地上，車子碾過，玫瑰花發出輕盈的呻吟。

　　潮濕的空氣停滯下來，時間的呼吸變重了。

　　那束倒在地上的玫瑰花，慢鏡頭透進伊鯊的眼睛里。她轉頭，拉起衣衫的帽子，不讓卜一看見她。

　　她回家，把那本素描扔進了垃圾桶。那一刻我想，我不必為那干花惋惜了，因為有更值得惋惜的東西，或許以后，還有更多。誰知道呢。人類，為什么可以這么復雜，至始至終我都不能理解。我只是知道，她沒有怪卜一，她是怪自己。

　　附：羅肅的郵件

　　人類真是復雜的生物吧。如果有一天我和你媽媽不在一起了，你會……難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