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心痛

　　我與上官浩宇在山林中艱難的走著，一點一滴的向著東方走去，一路之上專門找著一些偏僻的山路，為的只是不會遇到那些尋找我們的人。可是，上官浩宇雖然目力驚人，我們也足夠的謹慎，可是在幾天之后還是被一些人給發現了。而這一次，發現我們的人不再是李辰逸了。

　　“上官將軍，末將終于找到你們了！”在我們的面前，正有數十名吳國的士兵目光灼灼的看著我們。而在這些士兵的最前面，則是一個滿臉激動的將官。他們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無盡的疲憊以及抑制不了的喜悅，只是他們都是激動的看著上官浩宇，卻是沒有一個人將關心的目光投向我。也許，在他們的眼中，我只是一名獻給吳王的越國女子，無論長得再美，也沒有他們的將軍來的重要。

　　“將軍，你們這是怎么了？”似乎是看到我們臉上的表情很奇怪，并沒有那種劫后余生的喜歡，反而帶著一絲絕望的苦澀，那名將官有些疑惑的問道。

　　終于還是被他們給找到了，我苦笑著看了一眼上官浩宇，卻恰好與上官浩宇的雙眼相觸碰在一起。我的身子微微一震，似乎從他的眼中看出了一抹異樣的猶豫。我不知道他的這種奇怪神情究竟意味著什么，但是心中卻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

　　正想開口問他，一支強勁的長箭帶著刺耳的破空聲從我的身側射來，那名神情激動的將官面色猛地一變，剛要拔出手中的長劍，卻已經來不及了。那支不知道從何處射來的長箭直直的刺入了他的心口，只是瞬間便已將他的生機絞碎。箭矢上夾帶著的強勁力量甚至將他的尸體也給帶飛了起來，釘在了身后的一顆樹上，只在原地流下了幾滴猩紅色的鮮血。

　　我與上官浩宇，趁著那些士兵方寸大亂的當，向著一旁趕緊躲去。一支支閃爍著寒光的長箭，如同雨點般落了下來，只是剎那間，原本活生生的數十人，便都被漫天的箭雨給射穿，成為了滿地的鮮血與冰冷的尸體。

　　我只是看了一眼，只感到胃中一陣翻滾，便忍不住伏在上官浩宇的臂彎上，不斷的干嘔著。即便那日我已經見過了一次殘酷的戰役，可是這一次的距離卻更加的近，看的也更加的清楚，心中受到的沖擊也更加的大。

　　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血腥味，就連飄在空中的霧氣都似乎帶上了一抹血紅色。李辰逸不知道何時出現在了我們的身邊，他面帶怒氣，沉聲的喝道：“上官浩宇，你臉上這是什么表情，是看到自己的同胞死在自己的面前，而感到有些于心不忍嗎？如果你真的于心不忍，不敢為了夷光向著自己的同胞揮舞手中的長劍，那么我勸你趁早放開夷光，不要拖累她！為了夷光，我可以殺盡天下間所有阻擋我的人，你呢？你能做到嗎？”

　　上官浩宇沒有理睬李辰逸，而是輕輕的拍著我的背，一邊幫我理順不舒服的腸胃，一邊柔聲的對我說道：“夷光，對不起，我不該遲疑的！如果還有下次，我一定不會猶豫的。”我強忍著胸腹間激蕩的惡心感覺，抬起頭想要安慰他一句，卻從他的眼眸之中看到了一絲凄涼的酸楚。我的鼻尖微微一酸，眼眶瞬間便紅了，為了怕他看到我眼眶中溢出來的淚水，我又將頭深深的埋在了他的臂彎上。

　　浩宇哥哥的心中該有多痛啊，一邊是自己的愛人，一邊卻是自己的同胞兄弟，這樣的選擇對于任何人來說都是無比殘酷的。第一次，我為了自己的自私而感到了后悔，我問心自問，如果自己遇到這樣的選擇，也許會更加的痛苦吧！在這一刻，我才算是明白他眼眸之中的那一抹猶豫的神色，也許那時的他正在猶豫著他自己是不是該一死以謝天下了！只是，他死了，我還有活著的意義嗎？

　　突然之間，我想到，李辰逸總不能夠每一次都幫我們逃脫吧？如果再次遇到了這樣的情況，讓他再次在兄弟與愛人之間做出選擇，他是否還堅持以死來逃避這樣殘酷的選擇？我一直都說要和他生死與共，可是當真正的想到了這事情的時候，我的心中卻又有著一絲的難以決斷。

　　我不怕死，更加不怕與上官浩宇死在一起。只是，我不愿意他死，更不愿意他死在我的面前。一想到他會死我的面前，會成為一具沒有溫度的尸體深埋地下，我的心中便是隱隱的作痛。雖然我可以立即追隨他到地下，可是我一旦真的這么做了，那些吳國的士兵定然會猜到我與他之間一定發生了什么事情，那么后果將是萬劫不復。

　　死了一名大將，同時還有著一個越國送來的秀女也跟著殉情，以那吳王的狂妄自大的性格，一定會大發雷霆。不說上官浩宇會被遺臭萬年，到時候，越國也許就會在吳王的怒火下不復存在了，我的家人，我的朋友也都會不復存在了！或者，過著生不如死的生活。因此，他死后，為了家人和朋友，我絕對不會，也絕對不能追隨他到地下。

　　原來，早在一開始的時候，他便已經將一切都給算計好了！

　　雖然他千方百計的讓我活下去，可是我的心中依舊怨恨他，為什么，為什么不經過我的同意，便做出了這么一個決定？難道，我的心不會痛嗎？孤零零的一個人活在世上，承擔所有的痛苦與思念，那是一種怎樣的折磨？

　　我猛地抬起頭，淚光點點的看著上官浩宇，寒聲道：“告訴我，如果辰逸哥哥沒有過來，你是不是便要準備自殺，準備拋下我一個人，獨自逃避這殘酷的選擇？”

　　上官浩宇滿臉震驚的看著我，隨即又變得滿臉苦澀，“夷光，我真的不知該夸你聰穎過人，還是該埋怨你心思太過縝密了，竟然連這些都被你看穿了。”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我感覺自己的心在被人一寸寸的扯開，然后在一點點的撕碎。痛，心口處傳來無盡的哀痛。我捂著心口，痛的臉色蒼白，痛的滿頭大汗。上官浩宇驚駭的神色大變，面無人色，急忙上前想要扶住我隨時都可能倒下的身體，卻被我用力的推開了。

　　“你為什么要這么對我？難道你以為用這樣的方法，便能夠讓我活下去嗎？可是，沒有了你，我孤單的活著還有什么意思？你怎么能夠這么狠心，竟然想讓我一個人留在世間品嘗著苦澀的孤獨寂寞？我曾說過，生死與共，天荒地老，你難道讓我承受著誓言的詛咒？”我捂著心口，大聲的哭訴著。我恨他，恨他竟然想要拋下我一個人，讓我獨自一人承受著死別帶來的無盡的孤寂痛苦。

　　上官浩宇慘白著一張臉，心中是又驚又懼，驚的是我竟然會如此的激動，懼的是我的身體竟然已經差到了如此地步，只好柔聲道：“夷光，我這是為你好。你是天下間最美的女子，只要愿意與吳王稍稍虛以為蛇，他便會對你傾心。從此，你便可以生活的很好，而不必與我一起逃離家鄉，過著饑不果腹的日子，甚至還要共赴黃泉了！至于誓言的詛咒，我會一一應下，讓蒼天來懲罰我吧！”只是，他的聲音即便再柔和，也帶著一絲的顫抖。

　　“為我好？可是你經過我的同意了嗎？我有要你為我好嗎？你知道嗎？你這是自私，自以為是的表現！你怎么能忍心，竟想丟下我一個人？怎么可以······”我淚流滿面，心口痛的再也說不出話來。

　　原來，痛到了極致，便是無盡麻木，我感到我的身子都已經麻木了，眼前也是一片模糊，只能感到自己似乎正被一個溫暖的臂彎緊緊的抱住。一聲聲帶著顫抖，甚至可以說是哭腔的聲音在我的耳邊不斷的響起，“夷光，你醒醒，我求求你不要睡。求求你，你醒醒。是我錯了，只要你能醒過來，你讓我做什么都可以······”

　　一滴滴帶著溫熱的液體滴落在我的臉上，是淚嗎？是他的眼淚嗎？一滴滴溫熱的液體不斷地落下，濺到了我的嘴里，我只覺得滿嘴的苦澀，原來真的是他的淚，他在為我哭泣嗎？

　　我用力咬了咬舌尖，濃烈的血腥味瞬間便在我的嘴中蔓延開來。一陣陣刺痛也傳到了我的神經，讓我那已經是混沌一片的大腦稍稍清醒了一點。我費勁力氣，卻只能發出蠅蟲般弱小的聲音，“我······我要你發誓，只要······我在一日，你······便要在一日！只準······我先死，你······才能隨著來。還有，你永遠······都不許拋棄我······”

　　“好好，我答應你，我都答應你，只要你活著，我就會活著，永遠也不會拋棄你的······”耳邊傳來的聲音越來越弱，我的意識也越來越沉。在所有一切都化為黑暗之前，我只記得臉上的淚水似乎更加的多了，自己的一雙手也依舊死死的抓著他的衣袖，不愿放手。

　　上官浩宇，永遠不要離開我，永遠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