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不一樣的越王

　　“是嗎？可那又能怎么樣？你最終的決定不還是為了你的江山而放棄了我嗎？”不知道為什么，在聽到他說出這番話時，我的心中竟然沒有一絲的驚訝，似乎我自己早就已經知道了一般。

　　事實上，我確實早就感覺到了他對我的那種隱隱的喜歡。否則的話，他堂堂一個越王，每天要忙的事情有那么多，何必三天倆頭的往我這里跑？而且，我對他從來沒有過好臉色，可是他對我依舊很是寬容，從未責怪我。只是，我的潛意識里并不想相信這個事實罷了！

　　越王的臉上也沒有露出吃驚的樣子，在他看來我早就知道了他的心意，“我從未沒有放棄過你，只是現在的我還沒有資格擁有你。你可還記得我曾經對你說過，你是天下最美的女人，要嫁也只能嫁給天下最有權勢的男子。如今的我，還不是天下最有權勢的男子，所以我還不能夠也不配擁有你。可只要我打敗了吳國，成為諸國霸主，我便可以名正言順的將你接回來了，讓你享盡榮華富貴了。我說過，我要納你為妃，我說這話時是認真的。”

　　“你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如果是為了讓我安心的幫你辦事，你完全沒有必要和我說這些。我爹娘在你的手上，你知道我根本就不會忤逆你的命令的。”我很不解，他和我說這些東西做什么，難道只是為了表明他的心跡？可是，這又有什么意義？他還是要將我送到吳王的身邊。

　　“我知道你不會忤逆我的命令，可是看你每天都這樣郁郁寡歡，我的心里也很難受。我告訴你這些，只是要告訴你，我所做的這一切也是因為無奈，我不想你記恨我。你可知道？自從那日聽了范蠡的話后我便很害怕，害怕你真的會一輩子都恨我，然后舍我而去。這些年，我一個人撐的實在是太累太累了。”越王的雙眼中透著一絲驚懼，以及一絲的渴求，似乎想到未來我離他而去的畫面了。

　　他就像個孩子一樣，緊緊的抓著我的手，身子也在微微的顫抖，似乎真的害怕我會隨時離他而去。

　　我看著越王，心中感到一陣的凄涼，我確信他確實是真心的喜歡自己。只是，我眼前的這個人還是那個意氣風發的君王嗎？雖然說他在越國是萬人之上，可是即便尊貴如他，也依舊有自己的無奈。在吳國那個龐然大物的面前，他一刻也不敢放松，整個人都被壓的喘不動氣來。

　　為了生存，也為了讓越國能夠茍延殘喘下去，他連和自己心愛的女人在一起的資格都沒有，甚至還要選擇犧牲自己心愛的女人，將她送到仇人的身邊。

　　一瞬間，我似乎對勾踐的感覺不再那么的厭惡了。原來，即便是普通人眼中高高在上的君王，在命運的面前，也會如同凡人一般沒有選擇的余地，脆弱的一塌糊涂。

　　而愛情與幸福，對于我們這樣無奈的人來說，實在是太過于奢侈了！我們只能渴望得到愛情與幸福，卻始終無法真正的得到它。也許它就在你面前不遠處，可是這個世界的規則便如同一道巨大的鴻溝，將你們永遠的分割開。

　　越王將心底壓抑了數年的情緒一下子爆發了出來，然后靠在我的懷里，竟是安詳的睡著了。睡著之后的他，臉上不再有那種讓人看上去很舒服，但同時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笑容，只是本能的蜷縮著身子，緊緊的抱著我，似乎想要汲取我身體內的溫暖。

　　我輕輕的撫摸著他的頭發，看著他那皺著眉頭的模樣，突然感覺他其實也蠻可憐的。他表面上雖然很風光，可是他心里面的痛卻有幾個人知道？當他感到無助無力的時候，有幾個人能夠安慰他？又有幾個人有資格安慰他？

　　我感到痛了，累了，可以無所顧忌，放聲的大哭出來，亦或者可以找個人，借個肩膀安慰自己，肆意的發泄著自己的委屈。可是他卻不行，他只能含著淚，默默的將心中所有的痛苦與煎熬都咽下去。然后在第二天還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在人前保持著那副威嚴的仿佛永遠不會倒下的樣子。

　　其實，他遠遠比我要累多了！

　　時間在這寂靜的壞境中，不知不覺的流逝過去了，越王也從沉睡中蘇醒了過來。

　　“你終于醒了！”看到越王終于睜開了雙眼，我的心中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氣，終于不要再保持著這個已經僵硬的姿勢了。

　　“你怎么了？”越王剛剛醒了過來，臉上還透露著一絲的疑惑。他一邊輕輕的揉著自己那因為長期保持一個姿勢而僵硬酸痛的脖子，一邊用很是迷茫無辜的眼神看著我。

　　我用力的揉捏著自己那已經麻木的失去了知覺的雙腿，雙腿處傳過來的極度酸麻的感覺，讓我感覺難受到了極點，“為了不把你吵醒，我是一動也不敢動。身體其他地方的感覺倒還好，就是一直被你壓著的這雙腿受罪了，幾乎已經麻木了。”

　　“你是怕我怪你，還是真正的怕將我吵醒？”越王揉脖子的手停了下來，看著我強忍著酸痛，痛的齜牙咧嘴的模樣，神色無比的復雜。

　　“有區別嗎？算了，天都已經快黑了，你還是趕緊回去吧。”我看他還在愣愣的看著我，皺著眉頭把他給推醒了。只是猛地這么一個大動作，又讓雙腿傳來一陣陣強烈的酸麻感覺，宛如電流一般。

　　“是嗎？我竟然都已經睡了這么久？自從敗給吳國之后，我從來沒有睡過這么久，也從來沒有一次睡的像今天這么安穩了。”越王嘆了一口氣，很是平淡的說了一句。他的話中沒有自怨自艾，也沒有不甘，有的只是對時光飛逝的感慨。

　　“唉，你快點走吧！你可是越國的大王，消失了這么久，王宮上下肯定都找你找翻了，還是快走吧！”我肚子早就餓的咕咕叫，雙腿又酸痛的不得了，哪里有空和他扯淡。要知道，雪兒其實都已經來送過幾次飯了，只是看到越王竟然在我這里，還靠在我的腿上睡著了，哪里還敢打擾？

　　越王的臉上帶著無比復雜的情緒，起身離開了我這里。而自從那一天之后，他便再也沒有來過我這里了。不過，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通過雪兒以及靈兒的口中，我也得知了他大概的現狀。

　　每一天，他都在忙著處理國家大事，有時忙的甚至幾天幾夜都不睡覺。我在心中嘆了一口氣，不管他對我怎么樣殘酷，可是對于整個越國來說，他真的是一個好君王。

　　冬去秋來，時間宛如細密的沙子，任你抓的再緊，它依舊在你的指尖輕輕的滑過。轉眼之間，又是一個炎炎的夏日到來了，為了能夠更好的練習歌舞，我也穿上了越王特意準備的舞衣。

　　淡紅長袖的舞衣，在衣擺的邊緣處，繡著一只只淡黃色的蝴蝶花紋。我穿著蝴蝶舞衣，站在鏡子前，隨意的一個轉身。那輕盈的舞衣瞬間便飄飛了起來，而那一朵朵繡著的蝴蝶，就宛如活過來了一般，靈巧的在空中翩翩起舞。看著鏡子中的自己，一時間我也為自己絕美的姿態迷住了！

　　“姐姐，你好美啊！”雪兒在一旁很是羨慕的說道。

　　“雪兒，你也很漂亮啊！”我淡淡的笑了笑。我說的是實話，雪兒雖然比我還小一點，身子還很嬌小，可是那嬌俏的模樣已經十分可人了。可以預見，其長大以后，也會是一個很柔美的女子。

　　當然了，如果比誰更美，確實是我要更加美一些。可是對一個柔弱的女孩子來說，過分的美麗，其實并不算是什么好事情。

　　練習歌舞，自然不會在錦繡園中練習。要去王宮另一邊的戲舞庭，那里是宮廷之中專門排練歌舞的所在。只不過，這些年來，越王一直臥薪嘗膽，過著最苦的日子，因此王宮的歌舞也被禁止很久了。直到現在，為了讓我和鄭旦練習歌舞，那里才又重新打開了大門。

　　因為是第一次離開錦繡園，我對什么都不熟悉，也根本不知道那戲舞庭究竟在哪里。好在雪兒與靈兒知道，這才免去了迷路的危險。而在路上，毫不意外的遇到了我曾經最好的姐妹--鄭旦！

　　她的變化真的很大，大到我都快認不出來的地步，再也不像那個窮山村的土孩子了。她原本就長得極美，如今經過一番細心的打扮，更是顯得嬌媚無比。單單只是她的出現，瞬間便使得周圍的美景黯然失色了。

　　只是，我卻可以看的出來，她的心里實際上并不感到快樂。即便有著粉黛的遮擋，我依舊可以看出她的臉色十分的蒼白，眉宇之間也充滿了抑郁之氣。只是，她在看到我的時候，卻是裝作一副開心的模樣。

　　“施夷光，你現在過的還好嗎？”鄭旦經過我的身邊，突然媚笑著問了我一句。

　　“算不上好，但也不算差了！”我云淡風輕的笑了笑，這么久的時間，我早已經將一切都看淡了！對于她，我沒有恨，有的只是深深的憐憫。

　　“那就好！你可是我最好的姐妹，如果在這里過的不好，那我的罪責可就大了，辰逸哥哥也一定會怪我的。”鄭旦面色復雜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幽幽的說道。

　　“我知道你還在恨我，可是我現在并不恨你，而且我也不后悔當初拒絕辰逸大哥。命運是無法選擇的，同樣也是無法改變，而這就是我們倆的命！”我很平淡的看著她：“如果你不能看淡這一切，那么你的后半生便只能在痛苦中度過了。”

　　說完，我便徑直的離開了，沒有再和她做過多的糾纏。她已經變了，變得不再是原來的那個她了，而我和她也不再是當初時的好姐妹了，只是倆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而已。她會有今天，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我的緣故，而我會有今天，幾乎也是她一手造成的。

　　究竟我們倆誰錯誰對，就連我自己也分不清楚。但是我想，我和她之間，從現在起便倆不相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