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范蠡的承諾

　　“難道說，這一切都是你做的嗎？”我滿臉苦澀的看著那已經氣質大變的鄭旦問道。

　　“看來，你也不算是太笨。你猜的一點也沒錯，這一切都是我做的。既是我建議越王去找你的，也是我讓那些官兵不顧一切的去抓你過來的。”鄭旦一臉的平靜，似乎她所說的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可是話中的內容卻是這樣的讓我絕望。

　　聞言，我一下子受不了如此沉重的打擊，心神巨震，腳下一個踉蹌，差一點便摔倒在了地上。鄭旦所說的這一切對我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我怎么也沒有想到，我之所以會淪落到如今的這幅田地，全都是自己的這個好姐妹一手促成的。

　　“為什么？你不是我最好的姐妹嗎？卻為什么要這樣對我？”我憤怒的反問她，晶瑩的淚水更是如斷了線的珍珠一般，一滴滴的滑落。

　　“為什么？你問我為什么？”鄭旦的臉色也猛地變了，絕美的面容在一瞬間變得是那么的猙獰，“如果不是因為你，辰逸哥哥怎么會離開村子？如果辰逸哥哥不離開村子，我又怎么會離開村子，以至于被越王他給發現了嗎？”

　　“你以為，你以為我是自愿來到這里的嗎？不是，我也不甘心，不甘心就這么成為一個犧牲品。可是，我反抗不了，只能夠順從。所以，我只好把你也給拖下來了，讓你也嘗嘗這令人絕望的滋味。”鄭旦又哭又笑，臉上的表情是千變萬化，十分的復雜。

　　“瘋了，你真的是瘋了！”我失神的喃喃自語，我曾經最好的姐妹背叛了我，可是我卻沒有勇氣，也沒有足夠的理由責怪她，這一切說到底也都是因為我的緣故。

　　也許，這一切就是命運吧。無論你怎么做，怎么樣逃避，可是你始終徘徊在命運的圈子中。當你以為自己已經逃出了命運的怪圈時，其實，你依舊還在圈子的其中一環中。緣始緣滅，皆是定數。

　　似乎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鄭旦帶著猙獰的大笑離開了我的房間。而我，則是蒼白著一張臉，心神欲裂，只是一個勁的重復說著“這就是我的命，我的命”。

　　一直站在門外靜靜看著一切的范蠡嘆了一口氣，緩緩走了過來，他看向我的目光中，分明充滿了不忍與憐惜。而我現在才算是徹底的明白，他之前見到我，為什么會用那樣的目光看著我了，他早就知道了一切。同樣的，我也明白了自己其實是恨錯了人了。

　　我抬起頭，還閃爍著淚光的眼眸直直的看著他，“范蠡，你可以告訴我，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嗎？鄭旦她，又為什么會變成現在這幅模樣？”

　　“唉~~”范蠡嘆了一口氣，看著我已經搖搖欲墜的身子，猶豫了一下，似乎是擔心我承受不了他將要說的話。

　　我看到了范蠡臉上的猶豫，勉強擠出了一絲蒼白的笑容，搖了搖頭道：“你放心吧，已經到了這一步，我還有什么是不能夠接受的呢？”

　　“好吧，既然你一定要知道，那我便告訴你吧！我所知道的事情是這樣的······”范蠡看著我的臉龐，略顯沉重與愧疚的點了點頭，然后幽幽的說道。

　　原來，鄭旦離開村子之后，并沒有如她所愿的找到李辰逸，反而因為其美貌的容顏，而受到了很多貴族公子哥的垂涎。不過，鄭旦也很聰明，并沒有在那些人的手上吃過大虧。可是后來，她卻是被越王與范蠡給發現了。

　　范蠡的雙眼直直的注視著虛空的某一個點，思緒完全的沉浸在了回憶之中，“當時我們看到了鄭旦，一下子便被她的絕美的容顏所吸引。同樣的，也因為她那絕美的容顏，我和君上不禁想出了一個絕妙的計策來對付吳王。”

　　片刻后，他看著我的眼睛，“此計如果成功，那么越國將無懼吳國。但若是失敗了，則越國必亡。也正因此計如此重要，關乎我越國的存亡，為了增強計劃的成功性，我和君上這才聽信了鄭旦的話，將你也給尋來了。”

　　接下來的事情，范蠡雖然沒有說，可是我卻是完全的明白了。原來，不僅僅只是我沉浸在命運的輪回之中，就連鄭旦也是一樣的。只不過不同的是，我尚且還能夠選擇逃避，可是她卻是連逃避的機會都沒有，只能夠帶著滿腔的怨恨與嫉妒，將我也拖下水了。

　　一時之間，我的心中對鄭旦說不上是該怨恨，還是該同情了。我只是想平淡的度過一生，并沒有做錯什么。而鄭旦她同樣也只是想找到李辰逸，和他在一起罷了，更加沒有做錯什么。可是為什么，要讓我們來承受這樣的傷害？

　　“你所說的計策便是美人計吧？”我沒有理會范蠡那詫異的目光，接著說道：“利用我和鄭旦，誘惑吳王，讓他迷失心智，對越國放松警惕。最后，待到越國崛起，便可將吳國給滅掉，我說的可對？”

　　范蠡的臉上完全的是震驚之色，半響以后才回過神來。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眼眸之中盡是不可思議：“西施姑娘，看來我和君上都小瞧你了啊！”

　　范蠡這話并沒有說明白我說的對不對，他也不敢就這么直接的說出來，可是知曉歷史的我，早就明白了他們所想的計策。只不過，此時的我卻寧愿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你們為什么一定要打敗吳國？難道，稱霸天下對你們來說，就有那么重要嗎？”我苦澀的笑了笑，聲音有些沙啞的問道。

　　“不是我們要打，而是不得不打啊！”范蠡轉身看向外面，看著外面那如畫的瑰麗世界，“弱肉強食，便是這個世間最殘酷同時也是最基本的法則。弱小的國家，隨時都有可能會被強大的國家吞并。而現如今的形勢便是，吳國強，而我越國弱。所以，吳國隨時都有可能來覆滅我越國，到時候，我越國百姓，必將又要慘遭屠辱啊！”

　　驀然轉身，范蠡直勾勾的盯著我，“君上他乃是世間少有的明主，我相信在他的帶領之下，越國絕對會強大起來。可是，夫差與伍子胥也不是傻瓜，絕對不會讓我們越國強大起來。所以，我們才想出了這么一個計策，以換來越國休養生息的時間！”

　　最后，范蠡看著我的眼睛，臉上散發著強烈至極，宛如狂信徒一般的光芒，“越國如果真能夠打敗吳國，我相信，我范蠡的名字一定能夠流傳千古的。”

　　“可是，你想過我和鄭旦的感受嗎？爭霸天下，一直以來都是你們男人的事情，同樣的，所有的好處也都是你們男人的。可是為什么，為什么每一次做出犧牲的人卻都是我們女人？為什么？”我一聲聲的向著范蠡哭訴，似乎在痛斥著上蒼的不公。

　　范蠡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些什么，可是看到垂淚不已的我，心神微微一震，卻是什么也沒有說，而是沉默的低下了頭。

　　我發了瘋似的將桌子上擺著的點心，杯具，等等東西，全部給砸到了地上。今天所知道的一切，已經超過了我的心理承受范圍，我需要發泄，不然，我想我都快要窒息而死了。

　　片刻之后，整個房間內是一片的狼藉，碎瓷片，摔爛踩扁的各種點心等等散落一地。我喘著粗氣，無神的目光垂落在地上，身子無力的癱倒在房間的一個角落里。我緊緊的摟著自己，再一次的感覺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是那么的孤獨。

　　上蒼啊，既然你讓我又活了一次，可是為什么要讓我面對這樣凄涼的命運呢？

　　范蠡的眼中也有著不忍，他向前一步，似乎想要將面前這個正在瑟瑟發抖的人給摟在懷中。可是，他也只是上前了一步，便止住了自己的腳步，眼神之中滿是掙扎與猶豫。他低垂在身體倆側的雙手緊緊的握住，心中更是不斷告訴自己他不能這樣，可是內心的深處卻有著一股渴望，渴望將眼前的這個人給抱住。

　　這種渴望來的是這么的突然，同樣又是這么的強烈。直到現在他才明白，原來當初在那個清澈的小溪旁時，他的心中便已經有了一個人的影子，一道揮之不去的影子。

　　范蠡的眼眸陡然一亮，身子猛然上前，伸出雙臂緊緊的將我抱住。他抱得是這么的緊，讓我都有些氣喘了起來。我并沒有掙扎，或者是因為自己其實對他并不討厭，又或者是我真的需要這么一個擁抱。總之，我并沒有抗拒他的擁抱，而是很平靜的說道：“范蠡，你知道你現在在做些什么嗎？我既然是計劃的一部分，你便不應該對我這樣。”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我原以為自己可以為了宏圖霸業，而犧牲任何人。可是現如今我才明白，你比一切都重要。”范蠡急促的說道：“我會勸君上，勸他放棄那個計策，最不濟，也會讓他重新選擇一個人選，絕不會讓你犧牲的。”

　　聞言，我輕輕一笑，這可能嗎？勾踐這么一個野心勃勃的帝王，怎么可能會被這兒女情長所絆倒？到了如今這一步，我已經徹底認命了，心中的不甘與希望皆已經化作了浣紗溪那潺潺的流水，流向了遠方。

　　“回去吧！”我輕輕的推開范蠡，輕聲的對他說道。

　　似乎是察覺到我的心灰意冷，又似乎是聽出了我話中的堅持，范蠡緩緩的松開了我，站起身來，神色復雜的看了我一眼。猶豫了很久之后，還是離開了。只不過，他在離開之前，卻是留下了一句話，一句承諾：

　　“西施姑娘，我不會讓你去吳國的，一定不會！”

　　隨著范蠡的這句話，整個房間似乎一下子明亮的許多，我的眼淚也止不住的流了下來。我雖然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內心深處還是對他充滿了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