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一文不值

　　千雪一到周煙那里就開始在網上投簡歷，她摟著周煙的脖子頗有江湖氣地說：“姐妹兒，謝謝你沒有拋棄我。”

　　周煙淺笑，說：“我是真的沒辦法拋棄你。”

　　“你看，爸爸生我那么大氣，氣得跟我斷絕了父女關系，弟弟也在指責我，戀愛沒了，跟我戀愛的人也走了，只有你，”千雪終于忍不住，哭了起來，“只有你還在，謝謝”

　　周煙承受著千雪給的擁抱，說：“你就在這安心住下吧，等找到工作，一切都會好的。”

　　千雪抹著眼淚：“雖然很酸，可我還是想說，還好有你。”

　　“那你先休息吧，我還有些東西沒做完，晚安。”

　　千雪鉆進被窩里，自從認識了秦子默，第一次有了完整的踏實的睡意。

　　周煙關門的一剎那，在門外意味深長地看了千雪一眼。

　　在周煙家休養了幾天后，千雪實在忍不住，偷偷跑到弟弟的學校去看他。

　　夏辰，17歲，讀高二，一簡單純凈的美少年。

　　千雪這樣想著自己的弟弟，隨即看到他騎著單車出了校門，千雪很想像原來那樣在學校門口大喊一聲辰辰，可是看著他高大的背影，忽然想起離開家的那一天，他對她吼：“你為什么要這樣？我沒有你這樣的姐姐……”

　　千雪看著夏辰越騎越遠，眼淚撲漱漱往下掉。她在一群趕著回家的學生群里跑了起來，追著那個小時候圍著自己滿嘴跑火車的背影。

　　千雪跑到拐角處，停了下來，雙手叉在腰上呼呼喘著粗氣東張西望。是這里了，弟弟肯定會經過這里，她靠在墻上，打算等弟弟來的時候，好好跟他說說話。

　　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見人騎車進來，所以她又忍不住跑了出去。

　　跑到巷口的時候，千雪睜大了眼睛，她看到秦子默的司機老張正在跟弟弟說話。千雪慌慌張張地向四處看了看，發現不遠處秦子默帶著墨鏡坐在車里正朝她笑。

　　她慌了，一口氣跑到秦子默身邊，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不要打擾我弟弟。”她目光堅定地看著他，語氣里不是乞求，反而帶著一種你敢欺負我弟弟試試的強硬。

　　“這是我第二次聽到這句話，第一次聽到是一年前你跟我的時候。”他嘴角的笑意一直是戲謔，她討厭這樣的面孔。

　　“你想怎樣？”她通過車里的后視鏡看著正在跟司機說話的弟弟。

　　“我還沒玩夠，你懂的。”

　　千雪轉過臉，像看著仇人一樣盯著一臉小人得志模樣的秦子默，如果目光可以殺人，秦子默估計已經死了好幾百次了。

　　秦子默扳過后視鏡，看著鏡子里穿著校服的少年，嘴里吐出輕飄飄卻異常刺耳的字眼：“真不敢想象，這么優秀的小帥哥沒書念會怎樣。”

　　“你還是人嗎？他還是個孩子啊？”千雪忍不住吼了起來。

　　“我不但是人，還是個好人”秦子默聳聳肩，假裝無辜地說，“你看，我還接濟了你一家，你知道你爸爸能拿退休金是因為什么，還有你自己，看，又不用工作，就有大把大把的名牌、大把大把的首飾……”

　　千雪的眼淚不爭氣地掉下來，一年前，她下班回家，爸爸高興地對她說，乖女兒，爸爸終于能拿退休金了，聽說是兼并了我們公司的一位大老板格外開恩，我們這個小公司只有幾個人可以拿退休金，有一個就是你爸爸我啊！

　　當時千雪開心地做了幾個好菜，辰辰全校第一的期末成績也在那天出來，雙喜臨門，一家三口吃的其樂融融。

　　第二天回實習公司的時候，她被告知集團總經理要見她。班里的女生全都露出羨慕的眼光，大學即將畢業，有不少人沒見過世面，千雪從那些女生的眼睛中讀出，即使不知道去干什么，可是這傳說中的人物就是有一種魔力，即使是去挨批，只要能見到平時在雜志上才能看到的總經理，哪怕只是單純的訓話，那也算是與她說了話，仿佛也是好的一般。

　　她就在所有女生或羨慕或嫉妒或不屑的眼光中跟著部門經理走了出去。

　　乘電梯上了頂樓，千雪一路上心里都在犯嘀咕：我沒犯什么滔天大錯吧……做著小事、能犯什么大錯呢……即使錯、也犯不著驚動太歲吧……

　　沒嘀咕完的時候，經理在一個很氣派的雙推門前停了下來，說：“我也不知道叫你什么事，我都不知道，總經理怎么會知道公司有你這么個人，不過，進去別亂說話，該干嘛干嘛，啊。”

　　經理囑托完就開始敲門。

　　一聲冷冰冰地“進來”，經理應和著推開了門，她就看到了秦子默。經理畢恭畢敬地說：“這就是夏小姐……”

　　“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他看著經理出去的時候關上了門，隨即走到她跟前，湊到她脖子間，像吮吸雨后的空氣一樣貪婪地吸了一口氣。

　　她渾身一哆嗦，嚇得往后退了一步。

　　“緊張？”

　　“有點。”

　　“喜歡錢嗎？”

　　“喜歡。”

　　“喜歡我給你錢嗎？”

　　“我更喜歡自己掙錢。”

　　“掙錢？”他蔑視地笑著，“就憑你一個月兩千多塊錢的工資，那也叫掙錢？”

　　“以后總會掙夠花的。”

　　“哦？是嗎？可是你爸爸……”說到這，他故意停了一下，“聽說你爸爸身體不太好，好像前段時間又因為退休金……”

　　“你怎么知道？”千雪一臉驚訝。

　　“你這么聰明，一定能想到啊。”

　　“是你買了我爸爸所在的公司？”

　　“是，也可以說，以后是我給你爸爸養老。”

　　千雪情緒有點激動，“那是我爸爸應該得到的，他在那間公司辛苦了大半輩子，，那是他自己在給自己養老，還有，以后還有我給他養老……”

　　“是嗎？”他的語氣忽然嚴肅和冷漠起來，“你如果不想要，我可以收回來。”

　　“你！”

　　“怎么了？”他的指背輕輕劃過她因為氣憤而漲紅的臉頰，“生氣了？”

　　千雪掙開他，“我會養我爸爸的。”說完就朝門口走去。

　　“不關心你爸爸，也總要關心你弟弟吧。”他扔下一張夏辰騎著單車的照片。

　　她一愣，想想哪兒不對啊？她撿起腳邊弟弟的照片，轉身驚恐地看著他：“不要打擾我弟弟。”

　　他沒說話，只是看著她，眼睛里……千雪嚇了一跳，那是什么，是恨？是鄙視、嫌棄？可是到底為什么？自己好像還是第一次見他。

　　“為什么？”千雪才反應起來，“為什么？為什么是我？”她快哭了。

　　“我也很想知道，為什么是你。”秦子默慣有的冷漠，那時差點冷到自己，他聽見自己說出這句話，眼睛里有難以捕捉和辨別的、一閃而過的東西。

　　那是什么，沒人知道。大概秦子默自己也不知道。

　　他走到窗邊，“我可以給你時間考慮，但是結果都會是一樣的。”

　　“你……”千雪頓了頓，“我只是比一般女人好看那么一點點，外面”千雪指著門外，“外面有很多大美女，你去找她們吧，她們很好。”千雪眼睛閃爍有點語無倫次了。

　　“你還真把自己當成菜啊？你比她們好看哪里的一點點了？恩？”秦子默忽然掐著她的脖子，眼睛里的怒火簡直讓千雪莫名其妙。

　　她雙手抓著他掐緊她脖子的手，那一刻，她知道自己無路可退。

　　在H市，他有錢，有錢到幾乎可以一手遮天，他可以讓不想看到的新聞胎死腹中，他可以讓政府的規劃為他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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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天晚上，她就被他塞上了車。

　　一夜之間，她的這等事跡被傳遍校園。

　　當時同在這家公司實習的，還有沈牧。那個她打算在婚前就把七年之癢過了的人，三年過去了，還有四年，他們就打算一起走進愛情的墳墓。然后在墳墓里，一份感情，兩個人。

　　可是，一切都還來不及實現，就走到盡頭了。

　　千雪第二天回公司收拾東西的時候，所有人都在對她指指點點。同學們的眼睛里，各種羨慕，各種蔑視，各種嘲笑。

　　只有沈牧，一種哀傷。

　　她從電梯里出來的時候，沈牧堵在門口，臉上寫滿悲傷，只說了三個字：“為什么。”

　　“錢、權。”

　　“不是的！什么狗屁！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沈牧情緒激動地使勁兒搖著她的身體，她嘴唇發白，上面起了一層皮，很容易就咬破了，他看著她嘴唇上一點紅，狠狠吻了下去。“告訴我，這都是你開的玩笑。告訴我、告訴我……”

　　千雪再也撐不住，撲在他懷里嚎啕大哭。整個樓層的人圍在不遠處指指點點，秦子默從樓上下來的時候，那群人很自覺地在中間讓出一條道，他走到相擁的他們面前，伸出手，千雪哭得淚眼迷離，心疼地看著沈牧。

　　沈牧把千雪護在身后，對秦子默不卑不亢地說：“千雪不適合你們，外面有很多會玩的女人。”

　　“適不適合，只有她自己知道。”他并不看他們。

　　沈牧堅定地看著千雪，他心里知道，這個女孩兒，他暗戀了三年、又相戀了三年的女孩，他了解她，他在等著她開口。

　　當時，她淚眼朦朧地看著他：“我需要錢。”

　　一句話把他打入深淵，冷到極點。也可能當時的情景讓他顧不得去多想，千雪是不是有什么苦衷，他只知道，自己的心，在那一刻，很痛。沈牧踉蹌著走向門外，幾個平時玩的好的同學追了出去，追出去之前不忘鄙視一眼千雪。

　　千雪看著沈牧落寞悲涼的背影，心疼得無法呼吸。眼看著幸福摔碎在自己眼前，殘渣散了一地，像玻璃，刺得錐心的痛。

　　而就在千雪的爸爸辦好退休事宜那一天，也就是遇見秦子默前一天，秦子默剛與葉溫雅高調訂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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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還在后視鏡里說話的弟弟，“這樣對你有什么好處？”千雪從思緒中回過神。

　　“對我沒有好處，但對你有壞處的事，我都愿意做。”秦子默盯著千雪玩味地笑。

　　千雪不說話了，還說什么？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再說就又回到原點了：為什么是我？

　　“好，我跟你回去。但是，時間，我們約個期限吧，你覺得，我有玩幾年的價值？”

　　“呵呵，夏千雪，你也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吧。你，一文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