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是基督耶穌被釘十字架的日子，人們稱這天是黑色星期五。心，好像剛剛在水里浸過一樣，沉重的很。手里拿著這張《南方晚報》，不知向哪里去？我在這條古老的小巷里轉悠，無目標，無方向。巷子很深，穿過榕樹蒼老的陰影，雙腳踩著灰白色的水泥路面，一步一步接近它的出口，眼前是一座大樓，被稱為“翠碧苑”小區。艾瑞新的工作室就設在這里。

　　樓道里出奇的安靜，工作室的門仍然鎖著，我不想從兜里掏鑰匙，今天，就是打開門，也不會有人來了。一個人倚在過道那扇窗前，任憑陽光把我包裹，拿出那張報紙，又把那個大題目掃了一眼：《艾瑞新——傳銷的招魂幡》雙手慢慢摩挲著這張報，眼睛有點迷離，頭腦里僅存留的那點理智似乎融化在潮濕的空氣中，我將身子探出窗口，望著灰白色的天空，頓時，手腳有一種失控的感覺，上不著天，下不著地，一只燕子從眼前掠過，我多么想和它一樣，從這扇窗口飛出去，眼前一陣昏眩……

　　我向電梯口走去，墻壁上電梯的升降指示燈，像魔鬼的眼睛，不住閃著。按了電鈕，兩扇門緩緩打開，雙腳踏進這個狹窄的魔盒里，突然像與世隔絕似的，空氣似乎也停止了流通，心里悶的慌，甚至有點窒息。此刻，全廣州的人也許都在看這份報，傳銷這個極為敏感的話題，會觸動多少人的神經，多少人會因此坐立不安，辛辛苦苦修起來的管道，一夜之間毀于一旦。不知南國秀子是什么心情？她馬上變成網絡界的新聞人物，這個身價百萬的女人會收手嗎？傳奇大亨、好夢成真、花仙子，云飛……這些人都到了哪里？往日這個時候，工作室已是人來人往，幾臺電腦全部打開，客戶一個接一個，花仙子滔滔不絕地講公司的實力和獎勵制度的優越性。為了更有說服力，她把一些政府首腦人物的話背得滾瓜熟爛，“電子商務代表著未來貿易方式的發展方向……”“大力發展電子商務是推進國民經濟信息化的主要內容……”

　　首腦人物的話，成了這些做電子商務人的護身符，把它貼在胸口，掛在門上。但今天這護身符似乎失靈了。不知從哪里跳出一個記者，斗膽捅了這個馬蜂窩，把艾瑞新在茶樓聚會的情景描述的活靈活現，如此逼真，這一定是個混進來的克格勃，他也辛苦，為報道一篇能引起人們關注的文章，不知潛伏了多久？

　　手機響了，是柳星雨打來的，：“蔚華，今天的《南方晚報》看了沒有？”

　　“看了，那是一則通訊報道，又不是中央政府的紅頭文件，值得你大呼小叫。”

　　“艾瑞新已被打為傳銷，這是不容更改的事實。”

　　“這樣的報道司空見慣，這回你該高興了吧，不過，就是艾瑞新真正被打成傳銷，我也不會去和你們B公司的。”

　　“你呀，不闖南墻看來是不回頭。”

　　“闖得頭破血流也不會回頭的。”

　　“好，我就欣賞你這種勇往直前的風格。”

　　“什么時候也學會拍馬屁了？”我咯咯笑著，掛掉電話。

　　手機剛放進挎包里，又響起來了：“蔚華，是不是艾瑞新出問題了？”是程世其老頭打來的，他的聲音中含有幾分憂慮和擔心。他是剛剛買的單，一個人也沒有發展，自然，連一分錢還沒有掙到。

　　“沒什么，您不要為這事憂慮，總公司很快就會做出相應的舉措，我們應該相信老總的能力和公司的實力”。我一口氣講了許多安慰他的話，其實，我自己也不知怎么辦？心亂如麻。給我的上線打電話，他和我一樣，也不知給怎么辦？給南國秀子打電話，關機。估計他們也在等待，程老頭喋喋不休地講個不停，投進去的幾千元是他瞞著老伴兒偷偷積攢的錢，自己身體不好，只想吃一點營養品，再賺一點錢，看來是時乖命塞，受了騙也不敢吭聲。這個電話打得我手機發燙，聽得耳根子發痛。程老頭是我發展進來的，為了讓他進單，我是費了很大的氣力。原因是艾琳決定投單，但她提出一個條件，必須給她的左邊撐起一條腿，她才辦理進單手續。花仙子、云飛幾乎是給我下了硬命令，為了讓艾琳走進來要不惜一切，只要她進來，我們的團隊就活了，她的能力是不可估量的，在直銷界，被稱作一匹所向披靡的黑馬。

　　我和程世其是在一個健康講座會上認識的，那天，會議還沒有開完，我就提前離去，在電梯里我們碰面了，他主動和我答話，問我是不是買了這家公司的保健品？我搖搖頭，他說自己也沒有買，現在保健品太多了，不知吃那一種好，我說要吃就吃那種既能保健又有錢賺得產品，他說能買到這樣的保健品當然好了。我的臉上呈現出一絲不以為然的微笑，走出電梯，我遞給他一張名片，他也給我留了電話。看得出，他對我是有好感的，果不出所料，沒隔兩天，他就打電話給我，問我有沒有時間，出來喝個茶，我答應了。

　　在人聲嘈雜的茶樓，一個雍容端莊，舉止斯文的女人，和一個滿頭銀發老態龍鐘的老人面對面喝茶，不免引來一些好奇的目光，再加上他的耳朵有點背，說話聲音高，人們時不時把不懷好意的眼光投向這里。我渾身不自在，慢慢飲著茶，掩蓋我不自然的尷尬的表情，聊天中得知他是一位工程師，退休后，無所事事，日子過的很寂寞，常常一個人坐著公交車到處跑，反正坐車不花錢。要不就在茶樓坐著，有空調吹，有茶喝，比在家里舒服。他喋喋不休地講他的老伴兒是多么吝嗇，去衛生間都不讓開燈。電話只讓接不讓往外打……他不住地嘮叨，我只好耐著性子聽，原本沒有讓他做艾瑞新的打算，搞這樣的人進來，沒什么意義，但為了艾琳，我就不去挑選了，只要能盡快入單。我覺得自己有點卑鄙，甚至是居心叵測。但還是請他喝茶了，在陶然居，那里是我們常常聚會的地方，我已安排好一切，那是一個美麗的套環。花仙子，云飛、恒柔，輪流過來給他講產品，講制度，講團隊的合作精神，烏龍茶一直從早晨喝到傍晚，茶點端了一盤又一盤，他終于答應要買產品，當下，花仙子就在電腦上給登陸，把他放在艾琳的左邊，云飛打電話告訴艾琳，已經給她支起了左邊的腿，艾琳說她在電腦上看見程世其的名字變成藍色的，就去銀行存款。我和程世其說明天去銀行辦款吧，那知他慢悠悠地說：“不急，”他不急我卻沉不住氣了，真有點皇帝不急太監急得樣子，夜長夢多，煮熟的鴨子難道還讓它飛出鍋？“明天您有事嗎？”

　　“沒有，我想去植物園逛逛。”

　　“您一個人去嗎？”

　　“你要有時間，我們一塊去好嗎？”

　　完了，看來，他開始向我甩套環了，我逃不掉。恒柔望著我在一旁偷偷笑，我白了她一眼，沒辦法，答應吧，總不能前功盡棄。

　　那天，天氣悶熱。植物園的人很少，不是節假日星期日，誰還會來這個鬼地方，除了樹就是樹，清一色的綠，我叫不出這些樹的名字，心頭浮動著一絲煩躁的感覺，程世其顯得很興奮，他戴一頂草帽，手里拿一瓶水，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今天是碰上老吝嗇了，于是，我自己也買了一瓶水。倆人在植物園轉來轉去，我不知道他嘮嘮叨叨說些啥，只是點頭應付，心里在埋怨恒柔和花仙子，也埋怨那個艾琳，自己既然那么有能耐，痛痛快快進來不就行了，何必拉一個墊背的呢？就算給你支起一條腿，又有什么用呢？越想心里越難過，越覺得有點對不起程老頭，他是完全相信我，假如有一天知道自己是一顆被利用的棋子，又會怎么看我呢？我又怎樣去面對他？愧疚感在吞噬我的心。

　　好不容易熬到日落西山，從植物園出來，他仍然游興未盡，又讓我陪他坐公交車在廣州轉轉，我不好回拒，他坐車不花錢，我卻慘了，從南到北，大大兜了一圈，車票花了十幾塊。夜幕降臨了，街上都閃起了五顏六色的霓虹燈，他大概跑得餓了也渴了，我也覺得肚子嘰里咕嚕在叫，于是，我們才分手。第二天，我又陪他到銀行排隊辦理進款手續。這一單總算鎖定。從銀行出來，我的心里很不舒服，覺得自己是在扮演一個很不光彩的角色，在欺騙一個非常相信我的人……

　　手機的鈴聲打斷我的沉思。

　　“蔚華，看報紙了嗎？艾瑞新被打成了傳銷，沒得做了，趕快過來和我一起做保險吧，憑你的能力和氣質，再加上你的人脈關系，一定會做得很不錯。”

　　“江婷，謝謝你了，你沒聽說，保險不是人做的，是人才做的，我不是人才也不敢跨進那個門檻。”

　　“咯咯咯……”她在電話那邊笑起來，“你的能力我知道，何止是人才，文武雙全能說會道，給我發的每一則短信，都讓我感動的流淚。”

　　“那我也沒把你感動進艾瑞新。”我和江婷是在“放飛心靈”培訓班認識的，她是北京人，個子矮小，有點像南方女人的韻味，無論和誰往來，都是一見面就熟，照她的話，接觸的人中，沒有老朋友新朋友之區別。培訓班結束后，她主動和我到艾瑞新的工作室，不到辦半小時，就和紅太陽，艾琳打的火熱，聽了產品介紹后，爽快地說要投單就一次投九份單，要做就做大，小打小鬧不是她做事得風范，當下就拿出身份證，讓紅太陽給她在電腦上點擊了九個位。許多人對江婷這種大將風度佩服的五體投地，眉子也預言她是我們艾瑞新團隊的臺柱子。我卻很冷靜，一眼就看出她在耍圈套了，但也不好戳穿她這種借助鐘馗意在捉鬼的目的，人是我搞進來的，紅太陽把她放在了蘭朵的下面，但蘭朵并不領情，也說沒進款等于零。此后，江婷幾乎天天去工作室，和紅太陽、艾琳親如姊妹，我始終沒有和她套近乎，她是見人就留電話遞名片，問對方生日，讓人感覺很不舒服。她在電腦上點位后，卻遲遲不辦理進款手續，而是天天纏著紅太陽買她的保險，她的目的已暴露無疑，根本沒有做艾瑞新的意思。前幾天，紅太陽來電話和我說，江婷是在耍花招，我們都被她耍了。但她明知道自己被耍了，還是花三千元買了一份分紅保險，她們的條件是江婷必須進單做艾瑞新，相互來個資源共享。自從紅太陽買了保險后，江婷就很少來工作室，但紅太陽也是江湖老手，不會輕易讓江婷溜掉的，前幾天放出風說什么要退保，這顯然是在威脅江婷。我也多次打電話問她什么時候進款，她說這幾天正在用信用卡套現金，款湊足了就去銀行辦手續，但一直辦到今天，她還是沒有入單。

　　此時，她很慶幸自己明智的選擇，幸虧沒有辦理入款手續，否則，幾萬元又打了水漂。我笑笑說：“你壓根兒就沒有做艾瑞新的打算。”我正要戳穿她點位的意圖，她卻打斷了我的話：“哪里，哪里，我是真心想做的，只是沒看好艾瑞新的獎金制度，雙軌對碰，做起來很容易出現大象腿，公司制度很高明，這是一個不容易被人識破的陷阱。”她大概怕我說她在玩騙術，急忙把話題一轉，說這個星期日有一個產品說明會，讓我帶朋友過去聽聽。再說，你單槍匹馬在廣州闖蕩，能保證自己不生病不出意外嗎？買個保險活得也踏實，我告訴她自己是信仰基督的，有一個天父在日夜保守我，活得更踏實。她說信仰和買保險是兩碼事，我說你沒有走進基督的門，是不會明白這些真諦的，我敷衍著她的話，說星期日必須去教堂聽牧師講道，沒時間，好不容易才掛了電話。

　　七月的廣州，熱的讓人有點喘不過氣來，我撐著那把粉紅色的遮陽傘，漫無目標地走在馬路上。人常說：“廣州人沒有故鄉，”也許是外地人多得緣故，看著身邊走過的每一個人，我覺得自己只是一個匆匆的過客，也許，我在他們眼里，也是一個過客。那一座座高聳入云的樓房，綠色的藍色的鋼化玻璃在陽光下反射著光，會給你一種光怪離陸的感覺，我默默地走著，走向何處？如何走？我的路在哪里？心里在默默地祈禱：“主啊，請你告訴我！”

　　“蔚華！”人群中，突然有人喊我，回頭定睛一看是浪跡天涯，他向我不住擺手，匆匆走過來：“好久沒看見你了，最近忙什么呢？”

　　“真稀罕，怎么在這里碰到你，”

　　“緣分嘛，”他嘿嘿笑著。

　　“是啊，在廣州的街上碰一個熟人很難，”我也感到很奇怪。

　　浪跡天涯也是艾瑞新公司的，但他是眉子的另一條線。我們經常在一起聽課、學習、分享，他是廣州人，上臺分享的時候講得是白話，我們聽不懂，每次聚會，因為語言問題我們常常和廣州團隊發生爭執，他們如不講普通話，我們也不聽白話，眉子沒辦法，就把白話再翻譯成普通話。其實，這些廣州人都會說普通話，他們只是打心眼兒看不起我們這些外地人，背后叫我們“撈頭”，由此，我和浪跡天涯的來往也很少，見面只是客氣的打個招呼，點點頭，沒有深交。他今天這么熱情的主動和我打招呼，我倒覺得有點反常。

　　“你看報紙了沒有？”他問我。

　　“看了，”

　　“艾瑞新是沒的做了。”

　　“一篇文章就能定乾坤嗎？”

　　“《直銷》這個雜志上，也登了文章，說艾瑞新是傳銷。”

　　“中國人一聽傳銷這個名詞就談虎色變，看見搞傳銷的人好比看見了艾滋病人，其實，在國外所有屬于直銷一類的營銷模式統統都叫傳銷。”

　　“這個模式本來很好，是人們把它運做的變了形。就像一把刀，它能切菜切肉，也能變成一把殺人的工具，關鍵是掌握在什么人手里。”浪跡天涯的普通話雖然不標準，但他講得繪聲繪色，語氣鏗鏘有力，激情奔放洋溢。

　　“不要站在烈日下，我們找個地方聊聊。”倆人同是抬起頭，把目光盯在前面那個黃色的“M”字母上，對于我們這些搞營銷的人來說，那里是最好的去處。

　　空調吹出來的冷氣，從我的身上漫過，很涼爽，有一種愜意的感覺在心頭涌動，門口那個蠟人像——麥當勞的創始人，正笑微微地望著我們，我也不客氣地坐在椅子上，這地方是流浪漢和搞營銷人歇腳的好地方。累了，進來坐坐，去洗手間痛痛快快洗把臉，渴了，花五元錢，買一杯咖啡或奶茶，慢慢品著那淡淡的苦味兒，坐到天亮也沒人趕你走。浪跡天涯問我喝點什么，我說什么也不想喝，胃里不舒服。他也順水推舟坐了下來，自己從挎包里掏出一瓶礦泉水，咕咕喝了幾口，看那樣子，也是山窮水盡，和A公司的人一樣，我不禁脫口問：“你做過A產品嗎？”

　　“做過，我是A大畢業，B公司就業，股市破落，電子商務從頭越，什么都試嘗過。”

　　“最近怎么在工作室沒看到你？”

　　“好長時間了，我沒去工作室。艾瑞新不好做，一碰一推薦兩項獎勵制度，越做越難，做偏了，抱一個大象腿，到頭來利潤都沉淀到了公司，我們忙來忙去，掙不到錢。”

　　“那你為什么要做呢？”我在反問他。

　　“艾瑞新是廣州首家以電子商務模式出現的公司，我們這些搞直銷的一看就知道它容易操作，剛做得那些人不是都賺大錢了嘛，但現在比艾瑞新獎金制度好得公司多得很，我們何必死守一棵樹呢。”

　　“你現在又做哪家公司？”

　　“‘尤利那’保健品，我是考察了很久，這家公司是澳大利亞的，公司制度不錯，產品也很好。”他拿起瓶子，又咕咕喝了一口水，“你還在做艾瑞新？”

　　我點點頭。

　　“現在，全廣州的人都知道艾瑞新是傳銷，你怎么做？”他在反問我。

　　我也感覺自己在猝不及防地時候突然掉進了一張碩大的網中，像一只可憐的昆蟲，身子被那細細的絲纏住了，一種墜入深淵的昏眩讓我有點身不由己。

　　“網絡生意，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簡單容易，發展兩個人就坐到家里等著收錢，這都是一些騙人的圈套，這種以人頭為管道的生意，別說兩個人，就是兩千、兩萬人，一夜之間崩潰的比比皆是，用人來建管道是最危險的，他們整天跳來跳去，有個風吹草動，就一轟而散，這樣的管道能建起來嗎？不住地建立，不住地拆毀，到頭來還不把你累死？”

　　浪跡天涯的話讓我沉思……

　　“在廣州要想生存，必須有多條路，沒聽說，狡兔三窟，何況我們人呢。否則，你會驚慌失措，我做得長線是尤利那，短線是環宇電話卡，同時還投資了易購生意。三柱鼎立，心中才踏實，走路腳跟才穩當。”他說一場金融風暴即將來臨，當前，國家正處于宏觀調控狀態中，在人民幣升值和自由浮動的叫喊聲中，能夠聞到軍事戰爭的火藥味，誰都知道中國經濟發生了重大問題，就像一輛出現明顯故障的高速列車，轟轟隆隆往前飛奔，不知何時將會出軌或者顛覆。有經濟學家預言，2008年中國經濟將會硬著陸，社會動蕩也不可避免。經濟崩潰的災難遠比一場軍事戰爭的后果嚴重啊。所以，我們要做好一切準備，如果有一天方便面也開始漲價時，這場經濟危機已無法遏制了。柴米油鹽、水電油汽的輪番漲價和全面漲價時，對富豪階層的正常生活是不會構成任何影響的，但是千千萬萬的普通市民將要付出更多的財富來維持和原來一樣的生活水準。他講得口干舌焦，直到礦泉水瓶子空了才住口。我挪動著身子，抬頭看了看墻上那個掛鐘，說改日再談吧，一會兒去天河還有點事，其實，我從早晨到現在還沒吃一點東西，餓得胃咕嚕咕嚕直叫喚。他說改日請我喝茶，并順手給了我一張名片，記了我的電話，“這個電話卡很好用，花二百五十元，長途電話隨便打，劃算得很，發展一個人六十元，左右區對碰一百元。”

　　今天是碰上難纏了，我無奈地笑笑：“我擔心花錢買個二百五。”

　　“哈哈哈……”浪跡天涯放聲大笑起來“看來，我們這些做電話卡生意的都是二百五了？”

　　“其實，我們都是二百五，明知道用人建起來的管道不牢固，還要千辛萬苦去建造，最后是勞民傷財。”

　　從麥當勞出來，已是午后，我和浪跡天涯分手后，向一家大排擋走去，這里的飯很便宜，五塊錢一份。菜是兩素一葷，米飯隨便吃，湯也任你喝，我買了一份，獨自坐在桌前，一點胃口也沒有，只想喝湯，這湯也太清淡了，白開水里漂著幾片紫菜，幾絲雞蛋，也許是渴了，一口氣喝了兩大碗，感覺肚里很舒服。

　　手機鈴聲一直在響，我不想接，心里煩躁不安。這張該死的報紙，如同一枚炸彈，把艾瑞新這支龐大的網絡隊伍炸的四分五裂。鈴聲響個不停，看顯示，是云飛打來的：“有事嗎？”

　　“晚上七點準時在廣州酒店聚會，南國秀子傳達總公司的重要指示。通知你團隊的伙伴都來參加，飯費AA制，每人三十元。”

　　“南國秀子真是個鐵公雞，幾百萬裝進了腰包，也舍不得請團隊人吃頓飯。”我的聲音里滿了怨氣，一股無名火直沖腦門。

　　云飛是我走進艾瑞新公司的推薦人，沒有他的引見，我是找不到艾瑞新的門檻，他也是北方人，也許是老鄉的緣故，相互很信任，有時也開玩笑，過去人常說：“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在廣州演義的版本是：“老鄉見老鄉，害你沒商量”；云飛說：“還有一個版本更厲害，‘老鄉見老鄉，背后給你幾槍。’”我也和云飛開玩笑：“有話好商量，千萬不要在我背后放冷槍。”

　　我倆哈哈大笑。必定是老鄉，無話不談。

　　晚上要開會，我給團隊人打了電話，發了短信，不管怎么樣，自己手下也有這么幾十個人。飛火流星不接聽電話，很明顯他是生氣了，這個友邦保險公司的業務員是我親自發展的，他買了一份單，前幾天還積極來會場聽課，并多次和我說，想讓團隊的人買一份保險，那怕是一份一百元的意外險也可以，發揚一點協作精神，體現一下團隊人相互支持的具體行動，但他不清楚，團隊的人一個比一個窮，那還有余錢去買保險。顯然，他是滿肚子的意見，此后，再沒有來工作室。金玉滿堂也不來，他是老板，做教育生意，辦文憑和各種證件。他純粹是讓花仙子忽悠進艾瑞新公司的，一個客戶也沒有發展，這條線也派不上用場。恒柔更不會來，她說會議內容由我傳達就行了，雪絨花是忙得去參加她的凱琳萊沙龍會。看來晚上的會議只有我自己去參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