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是一枝筆,在生活的大紙上寫出屬于自己的一頁。沒有經歷,所寫的便沒有內容,沒有感情,所寫的就沒有標點。
女媧氏時代共工氏與顓頊戰,共工氏敗頭撞不周山,天柱折而天水滔滔不斷瀉于地,女媧采五色石以補天焚蘆灰以止水,遺下一頑石,引出曹雪芹的《石頭記》;漢靈帝殿梁懸大青蛇引兇兆,張角遇仙翁得《太平要術》興黃巾軍禍亂漢室江山而后群雄并起漸成三國鼎立之勢,有羅貫中的《三國志通俗演義》;吳承恩借印度神話里的靈猴而撰石猴孫悟空大鬧天宮受菩提點化輔佐唐三藏歷經九九八十一難西天取經,著為《釋厄證道書》;仁宗年間天降瘟疫,洪太尉請張天師濟世,開封釋一百單八個魔君,至徽宗年間成為一百零八將,成就施耐庵的《忠義水滸傳》。凡民族,當草昧之時,皆有神話。自魯迅先生理出中國小說的脈絡,可見神話在其中的作用舉足輕重。中國的小說,在古代文人中被視為末流。作者難以考證,就是成書也多借神異之說。不僅中國,世界各地的文化都與神話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而它的作用,使文化變得神秘而美麗。
在國外美索不達米亞平原的幼發拉底河與底格里斯河孕育了希伯萊和猶太文明出現《圣經》;希臘豐富而滿是智慧的神話結集成《荷馬史詩》;但丁融合兩種神話于一爐煉就《神曲》;歌德加注想象寫成《浮士德》;約旦河流域誕生的穆罕默德創建伊斯蘭教而有《古蘭經》;阿拉伯人的集體智慧而有《天方夜譚》;印度神話史詩《羅摩衍那》和《摩訶婆羅多》;菩提伽椰菩提樹下坐化成佛的釋迦牟尼弟子的諸般《佛經》;成吉思汗祖先為蒼狼與太陽神女所生引出的《蒙古秘史》;埃及神話;北歐神話;日本神話……世界上眾多國家以神話鑄造最初的文明。而神話的幻想,根本無法在現實中實現。
人在陷入無望時,會不自覺的陷入迷信。蕭南聽李夢瑤講神話,不免想借助某種超自然的能力改變諸多讓人悲傷的結局。只是課外翻遍與神話有關的大量書籍,仍無法找到能夠改變這結局的門徑……
秦介甫確實坐獄,十二年。很意外,意外的令人難以接受。這么大的事蕭南竟然事后才知!真沒想到四個人是沿著這樣的軌跡發展的……可嘆,可悲!加入飛車黨。聯絡**。秦介甫給賭場的老板開車,與其他賭場搶生意出手傷人被拘留。保釋后,與幾個賭場的伙計用自制火槍搶賭場后逃逸。租賃房屋,團伙作案。終因搶正大公司的貨車被判刑。
灰色的結局;八月之光。喬?克里斯默斯。威廉?福克納;悲劇。人究竟有多大的能量來面對社會并改變自身的命運。長歌當哭。這個時代有多少我們意想不到的悲傷……我們離罪惡有多遠?為何出現罪的條文?青春,該如何創造機會?我們究竟屬于哪里?時代的導向,黑色的生命……時間流淌,沖蝕刻滿憂傷的過往。
荒誕;超能力。蕭祖父、林璐、林祖父、秦庾、秦介甫……他只能獨自消化這悲傷。最初創建龍文社是欽佩建安七子孔融、陳琳、王粲、徐干、阮瑀、應玚、劉楨的才情,羨慕竹林七賢阮籍、嵇康、山濤、劉伶、王戎、向秀、阮咸的意趣,以文會友吟詩作對。后來聚義十二人,想效法耶穌十二門徒傳道發動成立宣揚傳統文化的組織。但,校園幫會紛爭,以暴力為主的幫會欺人太甚,逐漸使龍文社在以暴治暴的報復中迷失方向。而隨后組建的四人黨,也最終無法擺脫暴力。丁一和秦介甫更是想憑借暴力改變命運,與黑社會聯結走向毀敗……
蕭南內心悲苦,在筆記本上畫一幅譚嗣同繡像。昔日大刀王五為譚嗣同兩肋插刀,今日自己卻只能在書桌前獨自悲傷。皇甫振東來詢問秦介甫的事。蕭南闔上本粗略介紹,想起馬妍的囑托,打問冀峰的消息。皇甫振東點枝煙,感慨:“秦介甫是條好漢,只是生不逢時吖!”說完,吐個煙圈道:“冀峰回來啦,羅浩然也和我打聽他。”
“羅浩然。他不是和冀峰在天津嗎?”
“回來啦。據說冀峰現在風光無限!等我打問完告知你他的電話。對嘍,南哥問個事兒,七煞你全認識嗎?浩然跟我打聽,可我只認識哈圖、雷落鴻和公冶輝。”
“認識,不全熟。老大火幽、老四溫都蘇、老六陸川、老七武羿。他找七煞做什么?”
“不清楚。這小子回來沒好事。他和冀峰尿不在一個壺里,分道揚鑣嘞。浩然說要聯絡兄弟們聚聚,我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小城要出大事!”
“哦?”蕭南沉吟道:“有沒有龍笑吟的消息?”
“沒有。他替你扛完那事,就再沒有消息。”皇甫振東彈著煙灰說:“像笑吟哥這么義氣的兄弟現在是絕種啦。嘿嘿,連孟可都對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哎,不說嘍。南哥聚會的時候回頭我叫你。走先啦。回見。”目送他離去蕭南搖頭苦笑。
熱風吹在身上,絲毫沒有涼意。放學,見柳蔭下幾個老人收音機里放京劇《謝瑤環》,圍坐著看下象棋。幾個遛鳥的提著鳥籠拿著馬扎哼著小曲兒往回走。林璐的母親兩鬢斑白神情木訥坐在門前的石墩上麻木地望著道路上的行人。喪女之痛,折磨著這位年近半百的母親。蕭南覺得心臟緊縮而刺痛。回家,翻出林璐贈送的《漱玉詞》,思緒萬千。正覺愁思郁結無法排遣,接到雨婷的電話。周末,結伴去永興湖。
永興鎮在小城的西南,是小城轄區里為數不多的景點之一。驅車數十分即到。天氣晴好陽光絢爛清風徐來水波不興;遠山暗黛近陸垂青蜂飛蝶舞鳥語花香。二人踩著淺淺地野草,腳下濺起四散飛蝗;踏上山間小徑,空氣清冽芬芳。時有攀巖的壁虎,躍樹的松鼠。天然物化,情境怡人。蕭南牽著雨婷纖纖玉手走下高峰,眼前碧波萬頃,岸邊船舶橫斜。雨婷來在船艄拂去灰塵坐于甲板上。六月末的天氣,湖水溫潤清爽。風乍起,褶皺滿湖波紋。碧浪尖頭水花飛濺,水波濯撫水晶涼鞋里露出的白皙小巧的玉足。時有吐泡的游魚,點水的蜻蜓從她腳邊掠過。她極目遠方,微風吹拂青絲萬縷,有朱自清先生筆下自由女神的美感,更似丹麥岸邊的美人魚般神秘迷幻。風不醉人人自醉,舟中小憩間點綴愜意溫馨。蕭南看著粼粼波光映著的那張秀美清純的臉,心里掠過莫名的感傷。
離開游船,蕭南赤腳踏著溪水里光滑圓潤的鵝卵石淌過小溪,雙手驟然在水中一掬俘得一條小魚在手里。蕭南把魚捧到雨婷面前,見雨婷甜甜地笑著示意他放生,手一松,任魚晃下尾鉆入水中溜了去,心里美滋滋的。支起帳篷,鋪開涼席,二人將預備的熟食水果拾掇好蕭南向老農借手搖風箱生火制燒烤吃。鄉間野趣,迷人景色。炊煙裊裊,漁歌聲聲。野餐后收拾干凈把垃圾放到回收站,在無垠地草坪鋪絹帕仰看乳色地浮云白駒蒼狗變幻莫測。不遠處幾只綿羊低頭啃草且不時傳出咩咩聲。幾匹膘壯健碩毛色良好的馬在溪邊飲水啃草。有嬉鬧的頑童在草場追逐狂奔蕩出銀鈴般的笑聲。
蕭南與雨婷講些馮夢龍“三言”和凌蒙初“二拍”里的故事,漸漸將話題引向林璐。說她癡迷于王實甫和湯顯祖戲曲里的愛情,成日里吟詩誦詞若古時閨閣里的千金,命運多舛“自古紅顏多薄命”的結局。難以釋懷的傷楚,以及無法彌補的愧疚。雨婷靜靜聽著,說有機會希望去林璐的墳前祭奠。蕭南感激她的理解,望著云卷云舒。
暮色輕柔,夕陽斜沉。時間在不經意間悄悄溜走。雨婷看表說:“時候不早,咱們回去吧。”蕭南來在她身邊。她轉過身,小臉上帶著嬌紅。她抬眼,兩點星眸中閃著聰慧的光。兩人是那么挨近,雨婷濕濕地呼吸印在蕭南的胸口。她身上淡淡地香溢入蕭南的鼻孔,有些恍惚。迷醉中,他欲攬玉人入懷;雨婷閃身避開,聲音純美道:“不早了,該回去了。”
夕陽在山,染得西方一片火紅。幾層火燒云平鋪開來,大地鎏了金。幾點暮歸的雛燕銜泥掠過。車行山水間,不久即到。下車,雨婷說要趕回去。蕭南送她,一路無語。到去處,蕭南心怦怦直跳,渾身隨著心跳顫抖。他輕輕閉上眼,吐口氣,盡力讓自己平靜,輕輕把雨婷擁入懷中。他感到從未有過的幸福。雨婷輕微掙扎,隨即偎在他懷中,身體軟軟的沒有抵抗。令人迷醉的清醇的味道。蕭南擁著她小心翼翼地怕稍一用力雨婷便會碎去。
他輕輕闔眼,感到一陣神秘而幸福的暈眩;不曉得他們的唇是怎樣相遇,只覺得自己灼熱顫抖的唇貼在雨婷濕潤香甜的唇上,那是多么醉人、多么清醇、多么溫馨、多么傾心的吻,像一滴甜美清溢的露珠落在花瓣上散開來透明純潔帶著怡人的芬香。
蕭南微微地抖,那是他心靈的振顫引起的身體的共鳴。雨婷推開他,淚水從那嬌美清純的臉上滑落,像遇雨的蓮。
蕭南想到秦庾日記中那吻了肌膚的柔和的雪花用她的貞潔化作一滴純潔的淚,他木然站在那里,呆呆地,惶惶地……他似乎看到雨婷的淚從腮邊墜下,在地上濺起朵朵浪花,飛向四周,散開了。而這片空地在月光下似乎已成為一片晶瑩的淚的海洋,淹沒了草木,淹沒了小城,也淹沒了他自己……
雨婷聲音略帶憂婉地說:“我該走了。”輕盈的像只蝴蝶飛走,不及挽、不及攔。蕭南目送她遠去心里有碎裂般幸福的痛楚。他緩緩踱到那片無人的杏園中,在葡萄架下枯坐。
昭君怨?葡萄
蜿蜒蔓上高墻
盤曲一架青妝
繁藤疏影間
絲緒長
月圓葉下納涼
遙看織女牛郎
清風拂過處
隱幽香
次日天氣炎熱。太陽似煉鐵的高爐被撞翻火星四濺的把鐵水傾倒下來,澆入整個世界。街上早已沒有行人;因為誰都怕那如火蛇般的陽光帶毒的舌頭舔上自己白嫩的皮膚,燒出疤來。街道旁的樹木早已奄奄一息,枝葉被吸干水分垂死地卷起來。店鋪的幌子泛著白光,柏油路被烤得要沸騰一般,瀝青多已溶化,踩上去粘腳。蕭南在街上行走,只覺得四周都是可怕的白光,四面都是滾滾的熱浪,四方都是要把人烤化般的烈焰。
雨婷的手機沒有開機,也不曾出現。
蕭南懷著連自己都不曾全信的微渺的希望在雨婷姨媽的樓下轉悠半日,終于放棄。回屋溫書,滿腦子都是雨婷的身影,揮不去抹不掉沒有頭緒地溢滿整個空間。
中午蒙頭昏昏睡去,被稀奇罕怪的夢擾得輾轉難寢。軀體關不住靈魂,濃睡中被他溜了去,醒來本欲擒他回來,可惜鞭長莫及,只能終日失魂,茫茫然不知所蹤。
他從舊書櫥中找到幾冊翻爛的《公羊傳》和《榖梁傳》,落得滿手灰烏。洗手,躺在沙發上閉目養神。雜亂而帶著些憂傷的思緒織成無形的大網把他罩起來;欲掙脫不能。
屋子里靜靜地。窗外天光暗下來,幾只蝙蝠從檐前飛過,太陽下去了,月亮還沒有上來,黑暗浸入屋里。插好電源,按下開關,錄音機里飄出席琳?狄翁的歌曲《愛的力量》,似一縷涼風絞著淡淡地憂傷吹過蕭南耳旁。心中那纖細的弦產生共鳴,蕩出許多音符,組成一段傷心的旋律。
父親推門進來。蕭南關閉錄音機;坐起來。月亮只銅錢大小橘黃而潤澤地嵌在建筑的罅隙間,光色暗淡。
父親開了燈,燈光一下噴射出來。黑暗遇了光避之不及,霎那間逃到窗口溜出去。蕭南的眼睛逐漸適應燈的強光,瞇著眼見父親已坐在對面。父親點支煙,問:“怎么,身子不舒服?”
“沒有。沒事躺會兒。”蕭南站起來打開窗子。晚風隨之溢進來,涼涼地,蕭南重新坐下。父親那兒飄來的煙有令人作嘔的氣味,蕭南用手扇著一邊不適應的咳嗽。
父親抬頭望著蕭南笑問:“不適應?”把煙揉滅,煙蒂丟入煙灰缸。
蕭南苦笑。他真想把心中的積郁向父親傾倒,終于沒有。即使是親人,我們也不會把心中的一切毫無保留的告知他們。
父親說:“別老呆在房間里看書,多出去走走。我給你買了一架照相機,在客廳。鳳凰DC303KW,+28-135mm/3.8-5.2變焦鏡頭。多去采風,但不可玩物喪志。”
蕭南抖擻精神,急不可耐跨到客廳,打開相機包擺弄著相機覺得以后可以大有作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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