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內心深處,曾潛藏著這樣的記憶,它們吞啃,吞咬,吞噬我的身體。我想掙脫,卻掙不出去。也許有一天我會死,除了母親怕很少有人會為我流淚。這些文字是我心底流出的血,別人是否能品出它的咸味我不知道,別人是否會看到它我也不知道,但我愛過、痛過、彷徨過……
——秦庾”
提起筆,只感到我匱乏的言辭難以盡述我洶涌的感情。而我理智的堤再無法阻擋那澎湃的狂瀾時,我只能用蒼白的文字來記述這一切。也許淚是可以證明一些東西的,盡管它無色,但那帶著血的咸味的從心底發源的泉水,一直在我的臉頰縱橫,我想這些足以證明我的感傷!
12月31日 小雪
下雪了,天空中飄下許多雪蓮來。抬起頭,見那潔白的精靈在你身邊輕輕地舞著。落在枝梢,落在屋頂,落在墻頭,落在角落……沒有任何私欲地用自己純潔的身體掩去世界的紛雜與污穢。先閉上眼,讓思緒在無限的空間中游蕩,與她有心靈的默契,再張開,看著那些可愛精靈快速向你投來。真有種要砸上的感覺,但她們遇了你的肌膚便會讓你感到她們吻你時是那么柔和,而待你要細看她時,她早已用她的貞潔化為一滴淚,一滴曾吻過你的淚……
我喜歡上了一個女孩,對我而言用愛字心里會難為情的。我覺得我不配去愛她,因為我配不上她。她很美,似乎有些矮小。哦,也許應該稱作嬌小,腰身很好,眼睛很黑也很亮像夜空中的星星。嘴紅得像顆小櫻桃且帶著醉人的笑,常會露出兩顆如雪的小白牙。給人一種清新而淡雅的感覺。
可我這生于窮鄉僻壤的窮書生有什么資本去喜歡她!而我的家世……唉,誰能體會我的感受啊!我凄慘的身世她聽了一定會嚇壞的。我怎么忍心?
我很少寫日記,但今天我寫了,以后也會寫。憂郁,會把我逼瘋的。我為什么要來到這世上……
1月3日 晴
初次邂逅,是在藍火焰網吧。她在玩《魔獸爭霸》。使用的是“暗夜精靈”。夜精靈生活在卡利姆多大陸,信奉月之女神艾侖。部落采用卡多瑞為名,意味著“星群的孩子”。她像精靈族無與倫比的女王,優雅的氣質在網吧哄雜的人群中很顯眼。不經意她揚起小臉沖我的方向微微一笑,笑得很美,像古書上的窈窕淑女。我不確定她是不是沖我笑,但那一刻我竟然無法從她身邊移開腳步。
我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每跳一次都會震得我全身顫抖。
我不知是上蒼的眷顧還是對我的懲罰,竟會讓我遇上她。她舉手投足一笑一顰都美得令我心痛。從網吧出來我撇下趙大帥,獨自悄悄跟在她后面。我不知道這樣的跟蹤是不是可恥的行為。但我真的沒有惡意。看她走進一座漂亮的宅院,我心里有些悵悵。我靜靜在她家對面的路燈下呆到深夜。我多么希望她會走出高墻。可惜沒有。只有她家溢出的燈光和隱約傳出的笑聲。我瑟縮在路燈下,想象她家中的情景。完全忘記了饑餓。回到宿舍許凡見我失魂落魄的樣子,一頓調侃;像他這種草包怎么會理解我心中的感情!
可我如何才能再見到她——那令我心碎的女生?
1月5日 晴
我的靈魂似被一條大蟒纏住,擠壓得我喘不過氣來。我似乎從惡夢中驚醒,但腦子里仍殘留著惡夢的陰影。我不敢相信,也不敢承認這是真的。她真的會拒絕我!我好無助。她怎么會明白我內心的苦楚,我是多么自卑呀!整個上午我都在徘徊,身子疲憊到極點。
她居然當面撕毀我寫的信,還出口傷人。我不知道她為什么這樣,而她的話像一把利刃插入我的胸膛。我似乎看到心在滴血。但我真的看到自己的眼淚。
不知為什么,我走的路總是這么坎坷!
難道我生來就是上帝的玩偶!我已在極度痛苦的邊緣掙扎出來,沒有人為的救助和蒼昊的恩賜。可為什么我剛從家庭的深淵中爬出來,卻又受到這樣的傷害。
為什么喜歡一個人是這么痛苦的事!為什么?我會把傷口包扎好的,雖然我無法治愈它,可我可以掩飾它,不再傷害它。
我那像地獄一樣的家庭……有過多少血淚呀!
1月7日 多云
今天放假。我要回到那令我不寒而栗的家。我不想回,卻不得不回去。那里彌漫著野獸與邪惡的氣味,這會令我窒息。
唉,我可憐的母親。我怎樣才能把她從獸穴中拯救出來。否則她會死的。我能怎么辦呢?
秦庾呀,你怎么就不叫秦瘐。瘐斃了多好,就不必讓悲愁無日無夜的折磨自己。
或許我真的不該擁有太多的感傷。感傷的力量無非是把一顆無辜的心損傷。
可我不想回村子里,不想回家!
1月11日 大風
我不曉得是伴著怎樣的啼哭來到這個令我感到陌生的世界。我想應該很凄慘。因為我來到的家庭是一個地獄。而唯一可以救護我的,是母親。那時我不知道,父親瞧不起母親。
我是一個孽障。我本不該誕生。我的存在羈絆住母親出逃的腳步,讓她因我而受苦。
這是個藏垢納污的地方。充滿偏見與無知。我憎恨過村子里的每個人。我曾希望一場天火降臨,把村莊里的一切都焚毀。我只要與母親相依為命,不要任何施舍,也無需任何憐憫。何況,這里根本沒有憐憫。
我的父親常毒打我的母親,借以顯示一個男人的威嚴。他揪著母親的長發嘴巴子像雷雨般往下落,母親秀美的頭發一縷縷被揪下;我的心在噼啪聲中碎裂。我的父親,他是一頭滅絕人性的野獸——衣冠禽獸。他是沒有人性的畜生。他對母親動不動就拳打腳踢,用他可以想出來的各種手段凌辱母親。他不止一次半夜喝醉酒把菜刀掇在我和母親的枕邊,甚至把母親大冬天光著身子拖出門外,痛打后反鎖住門。我清楚地聽到痛徹心肺的哭聲,很怕很想哭,可我是那么軟弱只能蜷縮在角落里瑟瑟發抖,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親生母親淚流滿面被打得鼻青臉腫遍體鱗傷。她是那么可憐,那么無助;可我沒有力量幫她。我甚至都不敢大聲哭!
很多次夜深人靜的時候我想拿起碳斧或菜刀把父親殺死,可,我不敢。我知道母親不希望我死。我也沒有勇氣去死。
其實我知道我遲早會死,沒有夭折已是一個奇跡;我知道我會死。我看不到出路。我的愛凋落在冬天的寒風里,我的生命在枯萎。可我能怎么辦?
母親是這世上唯一真正愛我的人。沒有她我不知道我的生命該怎樣支撐。而我喜歡的女孩,她離我是多么遙遠呀……
1月18日 晴
生存與死亡之間只是一步之隔。
有時候我渴望死亡,永恒的安息。那也許真的是一種幸福。在地獄里長大的人,他的歸宿最好就是安息。我不會進天堂,我不配!
我在尋求一種獨立。一個人的獨立首先是經濟上的,可我不知道該做些什么。
我會為自己找路的;一條屬于自己的路。我不知道前面等待我的會是什么,可我會走下去。為了母親,也為了我。
村子里面的人看不起母親,也瞧不上我。我曾一次次被欺侮,一次次被毒打。我曾掉進冰窟窿里,為了躲避挨打不敢回家;我曾被村里強壯的大孩子痛打,哭著找媽媽卻得不到庇護;我曾被那些滿臉污泥和鼻涕青的孩子罵作雜種,曾被他們揪著頭發逼著喝尿;我只有逆來順受。因為從母親那里我得不到救助;但以后不會了。我會讓他們為自己所做的作出補償!
我是在一個怎樣的世界里,我無法支持。
村里人都在辦年貨,早晨起來后便去城里趕集。父親進城,家里少去幾分壓力。他昔日因為爺爺當村長的庇蔭享過幾天福,無非是別人吃糠窩窩他可以吃白面饅頭,可那是文化大革命期間的事。現在是什么年代?他竟把那時的遺癖留下來,目空一切,游手好閑,成日里好吃懶做,又看不起別人。外面不得勢,回家拿老婆孩子撒氣。我鄙視他!不,我恨他。
小時侯因為太餓,吃了鄰家一口吃的他覺得丟了臉面把我打得半死不能行走。他去賭錢,我年幼害怕想跟他被他一巴掌打倒,砂石蹭得我滿臉是血至今有疤。他寧愿去抱鄰居的孩子也不抱我,他寧愿給鄰家的孩子做玩具也不給我。我恨他,越恨他就越不想依賴他。就因為母親是被從四川五千塊錢賣到這里來的,他就如此凌辱我們母子。哼,他現在有什么?什么都沒有。
我現在才明白,最無知的人不是傻瓜,而是我的父親。“父親”,他配嗎?他為我做過什么!我為什么要稱呼他父親。一無所有卻瞧不起任何人。他算什么!我又算什么?我為什么是他的兒子!為什么?為什么……
蕭南合上日記本,望著窗外。到站了。蕭南隨著哄吵的人流走出車站。頭脹痛得厲害,不容再有其他念頭。他背著包身心疲憊地向街市走去。人流穿梭,擦肩而過。厚厚一本日記,只幾頁已使他情緒低落。
雙腳帶他回家。他輕輕觸摸自家的門,熟悉地觸感,有一股暖流傳遍他的全身。他近乎麻木的大腦被回家的喜悅刺激,一種難言的感情充盈他的心靈。他推開門,感到積壓心頭的事終于可以一吐為快了,因為他看見了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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