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立學校游藝大會的第二日,我也和幾個朋友到中央公園去走一回。
我站在門口帖著“昆曲”兩字的房外面,前面是墻壁,而一個人用了全力要從我的背后擠上去,擠得我喘不出氣。他似乎以為我是一個沒有實質的靈魂了,這不能不說他有一點錯。回去要分點心給孩子們,我于是乎到一個制糖公司里去買東西。買的是“黃枚朱古律三文治”。
這是盒子上寫著的名字,很有些神秘氣味了。然而不的,用英文,不過是Chocolateapricotsandwich。我買定了八盒這“黃枚朱古律三文治”,付過錢,將他們裝入衣袋里。不幸而我的眼光忽然橫溢了,于是看見那公司的伙計正揸開了五個指頭,罩住了我所未買的別的一切“黃枚朱古律三文治”。
這明明是給我的一個侮辱!然而,其實,我可不應該以為這是一個侮辱,因為我不能保證他如不罩住,也可以在紛亂中永遠不被偷。也不能證明我決不是一個偷兒,也不能自己保證我在過去現在以至未來決沒有偷竊的事。
但我在那時不高興了,裝出虛偽的笑容,拍著這伙計的肩頭說:
“不必的,我決不至于多拿一個……”
他說:“那里那里……”趕緊掣回手去,于是慚愧了。這很出我意外,——我預料他一定要強辯,——于是我也慚愧了。
這種慚愧,往往成為我的懷疑人類的頭上的一滴冷水,這于我是有損的。
夜間獨坐在一間屋子里,離開人們至少也有一丈多遠了。
吃著分剩的“黃枚朱古律三文治”;看幾葉托爾斯泰的書,漸漸覺得我的周圍,又遠遠地包著人類的希望。
四月十二日。
本站所收錄所有玄幻小說、言情小說、都市小說及其它各類小說作品、小說評論均屬其個人行為,不代表本站立場
Copyright © 2011-2021 云文學網 All Rights Reserved 上海市作家協會 版權所有 上海作家俱樂部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