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五章    左右為難

　　安在天悠悠醒過來的時候，已是第二天清晨了。

　　昨天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安在天自己卻一點印象都沒有。這樣最好，碧兒想道，畢竟他只是一個凡人，知道太多了不但沒用，反而無益，甚至會受到牽連。

　　碧兒與樹妖纏斗，受了重傷。雖然經過一夜的療傷，現在已沒有什么大礙，但是細心的安在天還是發現了些什么。

　　他盯著碧兒裸露的手臂，問道，碧兒，為什么你手上有瘀傷？你怎么了？

　　碧兒看見安在天疑惑的臉，一陣慌張。繼而平復心緒，笑了笑，隱瞞住他說，只是一點小瘀傷，在路上不小心被樹枝藤條刮到了。

　　疼嗎？安在天關切地問，似乎很疼的樣子。安在天自問自答。情不自禁地牽起碧兒的手，仔細看起來。

　　碧兒有點不好意思，但是并沒有表現出來。她故作爽朗地一笑，說到，當然不疼了。這點皮外傷可奈何不了我。倒是你，挺能睡的，從昨天一覺睡到現在。碧兒自然轉移話題，開始無惡意地取笑起安在天來。

　　安在天聽著，仔細想想都不好意思，不禁尷尬地呵呵傻笑著。

　　碧兒看見氣氛恢復正常了，微微一笑，說，我們繼續上路吧。

　　安在天同意地點點頭，于是兩人整理完畢后，繼續趕路而去。

　　一路上風平浪靜地行進了三天，在天將要黑下來的時候，兩人趕到一座廢棄的破廟前。前后路漫漫都是山林灌木，附近也并沒有什么村莊客棧，看看天色，再往前走已不可能。兩人只好停下，決定在這破廟里將就著度過一晚上了，第二天天明時再做打算。

　　破廟里，一堆篝火熊熊燃起來了，清涼的山林里，陡升一絲絲溫暖。安在天和碧兒互相偎依著休息起來。

　　夜幕濃重，蚊蟲鳴聲四起。安在天由于趕路的疲憊，不知不覺中就熟睡過去了。

　　突然，寧靜的夜晚里，有一聲怪異的狐鳴從遠處斷斷續續地傳來。細細尖銳的狐鳴，把空闊的夜空尖銳地撕破，四處傳開，最終傳進碧兒耳朵里。碧兒像是受到了什么召喚般，一個影子從她身體里冒了出來。她的元神出竅了。她像是受人指點著，慢慢來到了一片斷墳崗里。斷墳崗四處有繞著殘缺墓碑生長的稀疏的草木，以及躲藏在墓碑下，偶爾鳴叫的昏鴉蚊蟲。

　　不遠處，有一個著黑衣的影子，隱隱約約，似乎晃動了幾下，像樹影一般，然后就不動了。

　　碧兒一點都不害怕的樣子，仿佛早已知道些什么。她走上去，竟然喊道，娘，你怎么來到這里了？

　　那被碧兒喚作娘的竟是天山大妖怪之一，黑狐精。

　　黑狐精顯然為女兒的發問感到不滿，說，娘為什么不能來這里？

　　不是，我是說，碧兒有點著急地解釋，這么急著把我喚來，有什么事嗎？

　　碧兒問完，心里有莫名的不安。憑她對黑狐精的了解，怎么會突然平白無故地找她呢？

　　以黑狐精的修為，以及作為母親對女兒的了解，她當然知道碧兒最近的一舉一動以及現在的心思。然而她卻故意問道，你最近都跟那個凡人在一起嗎？

　　碧兒知道瞞不住，干脆如實說，是的，他叫做安在天。但是怕黑狐精誤會懷疑，又急忙說道，我們只是好朋友而已，娘，他只是一個心地單純善良的凡人，不會把我怎么樣的。

　　黑狐精半夜趕到這里來，當然不是關心女兒私事那么簡單。她盯著碧兒，緩緩地說，最近，我到處都聽說那個上古神物天心靈珠現世了，你知道嗎？

　　碧兒一聽，驚愕中感到情況不妙，不禁警惕起來。她有點難以置信地問，娘，不會連你也想搶奪天心靈珠吧？

　　什么搶什么奪的，黑狐精突然語氣重起來。天心靈珠是天地靈珠，上古神物，從來不屬于任何人，現在它現世了，誰人不想得到？你娘我當然也不例外。

　　可是，可是……碧兒為難地說不出話來。

　　可是那靈珠給那凡人偷拿了，撿了大便宜，而你又不好意思要過來，是嗎？黑狐精一下子就猜測中女兒心思。

　　不僅僅是這樣了，碧兒說，娘，你要是拿走了天心靈珠，安在天就會活不過三天的。還有，除了安在天之外，旁人根本碰不了天心靈珠。

　　活不過三天就活不過，一個凡人，生老病死，最多也不過百來歲，生死都是遲早的事，你何必可憐為難，何必為了一個不相干的凡人，編一個謊言來騙娘？

　　碧兒聽了生氣道，娘，你怎么這樣說。難道在你眼里，一個人的生命就那么不值一提嗎？佛經常言，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樣我們也算是在修行啊。還有，我沒有騙你，我們真的近身不得天心靈珠，上次我不知道，碰了一下，差點就沒命了。

　　黑狐精哪有心思聽進碧兒的話，卻突然問，女兒，你該不會真喜歡上他了吧？

　　碧兒猝不及防，紅著臉，支吾著說，我，我沒有。我說了，我們只是好朋友，我只是覺得跟他在一起很開心。

　　碧兒，你要知道，你是妖，他是凡人，是不能在一起的。黑狐精開始苦口婆心，如果硬要在一起，那是逆天的事，是要遭天劫的。到那時，你不但成不了仙，反而會惹來殺生之禍。

　　我知道了。碧兒眼眸低垂，輕聲回應道。

　　黑狐精知道女兒心理變化，說，碧兒，你并沒有欠誰的。再說，你不是三番五次救過他的命了么，你這也算是仁至義盡了?，F在，你為了成仙，取出天心靈珠，也算是那凡人報答你的，天經地義。沒人會怪你，再說，那凡人也不會怪你的。

　　碧兒想了想，還是面顯為難之色，說，娘，我辦不到，真得辦不到。

　　黑狐精好話說盡，看見女兒還是這樣一副執迷不悟的樣子，不禁怒氣中燒，生氣道，我不跟你廢話了，也管不了那凡人的生死，明晚我喚你來的時候，你一定要把珠子帶來。說完黑袖一拂，化作一股青煙消失在黑夜里了。

　　碧兒無奈，左右不了母親，只好心情沮喪，悶悶不樂地回到破廟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