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越簡單越好

　　越簡單越好

　　文/乘風無痕

　　一直為虛名所累。人至中年，越發向往簡簡單單的生活。

　　小時候，很崇拜有學問的人民教師，做一個大學生便是我那時的志向。兒時的眼中，大學生不是“普通”二字可以概括得了的，“神圣”、甚至無上的“榮光”這些字眼，從家長膜拜的眼神中便可讀知。大學畢業后可以輕易地獲得一份公家的鐵飯碗，可以將農家的門楣光耀。所以跳出農門，是我們小時候的渴望。

　　少年時，曾親睹農民們為賣余糧而晝夜不休地在當地糧站排長隊的情景；經歷過三伏天搶收莊稼在農田里揮漢如雨的場面；也曾為變化無常的氣候影響田地里莊稼的收成憂心焦慮過。親聞過如今看來很普通的職業——馬路清潔工，對農民說話時那種高傲的語氣與不屑的神情。尋一份公家的差使，便是我們成長后的目標。

　　后來，大學生變得平凡了，平凡得在工作崗位上隨處可見。接著找了份工作，收入也不會比當清潔工的差。按理，這攀比的心態應該平復了吧。可是，這被世俗驚醒的心靈，卻久久不能平靜下來。

　　先不說其它，自己周圍的變化便令人目不暇接了。當自己還在地攤上討價還價地淘著衣服時，鄰家小子的身上已開始光芒四射——筆挺的服裝，光可鑒人的皮鞋，簡直活生生映出我身上那個卑微的“小”，他那一身行頭，我不吃不喝至少也得要存兩個月的工資吧？每日里，聽著同事們談論品牌服飾、哪里新開的店鋪有俏價的高檔商品，表面波瀾不驚，內心暗羨不己，真不知他們如同我一樣的薪水，如何攀上了時代消費的潮流？最后得出的結論是：人家家庭條件好，無負擔。超越他們的唯一方法，就是擺脫小職員的命運。至少做一個主管什么的，工資便能翻個跟斗。于是，舍棄許多休閑時光，躲在無人問津的角落啃書本。

　　我相信書本上這一句話：機會永遠是為有準備的人敞開的。書本啃了不少，通過各種競爭之后如愿以償坐上主管的位置。而紛至沓來的人際關系糾結，令我心生恐懼。我想，“競爭”這個詞里包含的不止是能力二字那么簡單。被成功法則賦予了名利的“競爭”，無數的明槍暗箭，伴隨著這兩個字，瘋狂地把簡單的人際關系平衡打破。熱情、客套的背后，常伴著冷嘲熱諷。盡管表面一副刀槍不入的樣子，還是常感覺到心累。開始懷念起以前簡單的小職員生活，而自己卻是回不去了。為了那份高一點、再高一點的薪水，我一步一步把自己逼入極限的邊緣。

　　經驗多了，職務也隨之漲高。然而，很少體會到升職加薪后帶來的快感，內心的失落反而越來越多。當周圍的同事慢慢變成了下屬，曾經的昵稱變成了尊稱；從前的朋友也因各自經營著自己的事業而天各一方地打拼著，純真時代帶給我們的只有深切的懷念。

　　我時常在想，放棄城市的這一切，生活越簡單越好。去一個遠離喧囂的地方，一舍茅屋、二畝農田，與雞鴨結伴，與江水為鄰。農時耕田播種，閑時讀書碼字。與妻兒父母齊天倫之樂，與朋友友把酒忘憂言詩詞。遠離這勾心斗角的濁世，遠離這紛擾的紅塵。

　　然而，這邊還在咬牙切齒地要切斷紅塵誘惑，視金錢地位如糞土。妻在一旁拿出收支賬本，除了柴米油鹽，這家送禮那家請客的，要送多少銀兩才體面？唉！看來這個月又得超支了，將來兒子的大學費用啊，要填進多少錢？妻發出一聲哀嘆。

　　望著她因操勞而略顯憔悴的臉，剛才還意氣風發的念頭便一下被推入底谷。于是把想簡單的心重新收起，忍辱負重又投入這滾滾的紅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