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惡狠狠看著郭慧娟離開,然后轉過臉看操場,那里熱鬧非凡,我的視力一向很好,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鶴立雞群的陳洛良,我瞇著眼看他在跑道上熱身,我拉了一個身邊的女生問:“那邊跑幾百米?”“哦,兩百了。還是預賽吧。”
我看著陳洛良氣定若閑地熱身,穿著一身短跑的專業裝備,紅色的背心和紅色的短褲,褲子短到直逼大腿根,兩條健壯的腿在那里活蹦亂跳,我仔仔細細看,突然覺得嘴里一陣反胃,把嘴巴里的巧克力一口吐了出來,拿起礦泉水拼命灌了兩口。我瞇著眼看天空,不禁發出感慨:這天真他媽的藍啊。
搶一打,操場沸騰起來,我看到陳洛良箭一樣沖了出去,我幾乎聽到了滿操場的人都在喊“陳洛良”,成績顯而易見,陳洛良第一名一點懸念都沒有。我努努嘴把校服外套蓋在臉上打算睡一覺。這日子過得像大海一樣,連條波紋都看不出。
下午的時候就是女子一千五百米了,同班同學,認識的,不熟的,叫不出名字的都跑來給我加油,我都是禮貌性笑笑,感覺自己還沒跑就被著禮尚往來的假笑給弄累了。換上運動服和球鞋,把清湯掛面的頭發扎起來,我瞇著眼看了看天,也不是太熱。我跟著一群我的競爭對手往起跑線走去,我跟在最后,陳洛良突然跑過來說:“孔空,我一會跑三千米記得給我加油。”
我眉頭一皺,把差點罵出口的臟話硬生生咽了下去,抬起頭看著身邊的陳洛良,心里不禁一陣感嘆:他可真高啊。我盯著陳洛良干凈無邪的臉說:“看我死沒死。”陳洛良還沒反映過來,我就跑著跟上隊伍。
我是有點緊張的,緊張的不是怕我拿不到名次,而是一瞬間被人推到風口浪尖,那種毫無準備毫無壓力的緊張,那種緊張是從我站在起跑線上,看著周圍幾個肌肉健壯勢在必得的競爭對手,我不禁為自己的沖動感到后悔,同樣我也在遙遠的觀眾席上看到了一臉欣慰的郭慧娟。一千五百米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搶一打,我跟著人群沖了出去,開始的兩圈還好,我處在隊伍前面的位置,我的體力不好,毅力也不夠堅定,但我就是要做給郭慧娟看,我要告訴她,你有一個拼了命給你掙得榮譽的學生,你要記住她,你要感謝她。我就這么想著,一邊跑一邊不知不覺笑了起來,我笑得很輕,我以為我能獲得名次,再不濟也能跑完全程,但是意外的事情注定出乎人意料,我自己也不知道,在第三圈的時候我摔在了跑道上,我覺得身體摔得很疼,我想爬起來,我應該爬起來,但是在身體還沒有實施行動的時候,我率先失去了意識。
我醒來的時候自己已經在醫院了,媽媽坐在一旁沒有表情,我把眼睛轉了轉問媽媽:“我還好嗎?”這話聽起來十分奇怪,一般都是別人問病人“你還好嗎”,但是我卻把這個問題丟給了媽媽。
媽媽白了我一眼說:“還好,天生的毛病,心臟一點點小問題,以前沒注意,大概是你爸爸年紀大了沒把你造好。”
“那我什么時候出院?”我問。
“我給你爸爸打過電話了,你要不要給他回個電話?”媽媽完全沒有理會我的問題。我看著她,大概是我的暈倒讓她受到了不小的驚嚇,她努力掩飾也逃不過我的眼睛。
“不了,再說吧。”我動動躺得酸軟的身體說,“我想吃點東西。”
媽媽看了我一眼,站起身出了病房,一點也沒有要詢問我意見的意思,她總是那么獨斷,熱衷于對我的事情擅作主張。我躺在病床上閑來無聊,看了一下時間自己不過也就暈倒了三個小時而已,在醫院吃完飯第二天一早就回家了。我一回家,李侃就跑來找我,他是我的玩伴,關系很好的那種,但是他成績不出色,在職高上學,比我大三歲,因為家只隔了一堵墻,他媽媽總愛跟我攀親帶故。李侃來找我是因為得知了我長跑暈倒的事,他看到我神色自若躺在沙發上啃蘋果看電視有些意外。
“孔空,你還好吧?”
我瞪了他一眼說:“好著呢,活著三四百年沒問題。”李侃也不客氣,一屁股坐在我擱在沙發上的腳上,我叫了一聲一腳把他踹在地上說:“一邊去,姑奶奶的位子也敢搶。”
“你真潑辣,以后小心嫁不出去。”李侃老愛這么跟我開玩笑。我也樂得給他點面子,“嫁不出不是還有你啊,怕什么,你媽愛我都快愛瘋了。”
李侃呵呵笑了兩聲說:“我媽給你燉湯呢,讓我來跟你說一聲,一會去喝。”
我努努嘴說:“我才不去,你給我端來,我病了走不動。”
“行,姑奶奶。”說著李侃就屁顛屁顛跑去給我端湯了。
我不是不知道李侃對我的心思,但是我想著只要我沒心思就好,一巴掌拍不響,我不說也知道李侃沒這膽子。
又過了一天我回去了學校,我知道我暈倒的事情一定會變成新聞,但是我沒有預料到會變得那么火熱,我很不雅觀倒在跑道上的事情被人津津樂道。就連郭慧娟看我的眼神也多了些抱歉,但是她不會說,我是從她的態度里看出來的。課間我去上廁所,陳洛良攔住我問:“你怎么樣了?沒事吧,嚇死我了。”
我看了他一眼說:“能有什么事,不是還好好的嗎,抱歉沒給你加油,但我也沒聽見你給我加油,我們打平了。”
“我給你加油了,是你沒聽見。”他的樣子有點著急。
我看了一下手表,馬上要上課了,我說:“陳洛良,你是不是特喜歡我啊?”也許陳洛良沒意識到我會這么直接問他這個問題,他一時慌張的樣子真好笑,我四處看了一圈,保證周圍都沒熟人就說,“這禮拜天帶我去玩吧。”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接受了,也許就是爸爸給我說的那句話刺激了我,我不打算把這件事告訴媽媽,但是我一回家就寫了長長一封信給爸爸,我說,我可能戀愛了。我不知道別人是怎么談戀愛的,但是我的生活沒有因為多了一個人而有所改變,后來的很長時間,“陳洛良”這三個狠狠刻在了我的青春里。這話真是矯情。
我和陳洛良幾乎形影不離,上學放學我順其自然坐在他的自行車后座,吃飯也在一起,我想有個男朋友最大的好處就是不用和一群人擠破頭去搶好菜。我注定恃寵而驕,我知道學校里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對我殺紅了眼,我也樂得讓自己的安然自得給人添堵。陳洛良和我不同班,但是他和秦采是一個班的,兩間教室隔了十萬八千里,但是陳洛良還是會在課間十分鐘準時跑來我教室門口和我說上兩句話,或者帶點吃的喝的給我。我不知道我和陳洛良在一起秦采是怎么想的,我知道她心里肯定是不樂意的,但是我不可能傻到去問她“我和你喜歡的人在一起了,你怎么看?”和陳洛良在一起后我就決定和秦采斷絕關系,原本就不是親密關系,我也沒有大方到為了別人放棄自己的利益。
一個學期過去我的朋友還是不多,熟識也就座位周圍的幾個同學,還有一些戴著啤酒瓶底厚眼鏡的好學生,因為我的成績穩穩保持在班級前三,所以一些好學生的學習討論我也會參加一下。除此之外我還認識了陳洛良的一群朋友,陳洛良總是帶我去玩,有時候想起來就拉著我逃課翻墻出去玩,我喜歡那些游戲廳里昏暗烏煙瘴氣的格調。第一次陳洛良帶我去的時候,我還不同意,到了那里后我玩得比誰都嗨。游戲廳里一個叫蚊子的男人最喜歡我,不斷在我身上砸錢就是讓我玩得盡興。陳洛良是不樂意的,但是我悄悄在他耳邊說:“免費的不玩我傻啊,你的錢留著一會請我吃牛肉面吧,我要加荷包蛋。”聽完我話陳洛良呵呵笑著,屁顛屁顛跑去給我買果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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