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前塵往事如云煙

　　然后就聽他長嘆一聲：“阿彌陀佛，菩薩原諒貧僧則個。”搶進三步，也不使什么花巧招式，兩手左右一分，各劃一個半圓，隨即合攏，往前一送，“呼”的一下，就是一掌。說來也怪，他這么慢吞吞，沒一點看頭的一掌才一拍出，空地上馬上就好像三、四月的海邊刮起了颶風，呼聲震耳，一時間把所有的樹木都吹得倒朝了一邊。”

　　“天地同壽”！這是‘金剛伏魔一十六掌’中的最后一掌！”一直默不作聲的寶藍長衫青年驚呼：“凈一法師這是同歸于盡的打法！‘天地同壽’在這一十六掌中威力最大，天底下無人接得了！據(jù)我所知，法師他老人家平時從不使這一招，因這一招不但不為敵人留一條生路，且自己也會因內(nèi)力耗費太多，而對身體大有損傷。但當時性命攸關(guān)，為了能助弘性師父逃走，卻也說不得了。”

　　法空一掀壽眉：“原來施主也識得‘天地同壽’？”

　　青年斂眉拱手：“呵！晚輩冒昧，不過是湊巧而已。”

　　“當時這招‘天地同壽’一出，那四個人抵受不住，一齊后退，狗賊距凈一師伯最近，首當其沖，就是想躲也躲不開。只見他的那張俊臉立時白得像個死人。眼看著他馬上就會遭報應，猛然，他大喊：“凈一法師饒命，小的不要那物事了。”緊跟著“哧通”一聲，跪倒地下。

　　這時凈一師伯的雙掌已要擊到他的腦門了。一聽他這聲喊，那迅疾如風、凌厲似電的一掌竟然硬生生地停在了他的頭頂上。

　　凈一師伯連連咳嗽，口中鮮血涌出，顯然，為了把這天下無雙的一掌硬撤回來，他已重傷了自己：“阿……彌陀佛，游施主……”可就在這時，在那月色下，老衲看得一清二楚，忽然，一道白光一閃，老衲正納悶：好好的天氣，怎么會有閃電時。老衲……老衲……”說到此，法空面色鐵青，嘴唇顫抖，清明澄靜的眼中已有淚光閃動。眾人被他這神色所懾，均覺后背一陣發(fā)冷。

　　晏天良輕咳一聲，將一盞清茶端與他：“大師，您先喝口茶？”

　　法空輕擺手：“謝謝晏檀越，老衲沒事，不過是那夜老衲所見的那一幕太過凄慘，太……太過殘忍。而且，也實在是太過卑劣陰險了。是以即便已經(jīng)過去了那么多年，現(xiàn)下回想起來，心里面仍是……唉！當時，老衲只見狗賊居然把他的劍從凈一師伯的胸骨劍突正中，自下而上，都刺進去了，只……只有半截劍尖，從凈一師伯的肩胛處透出來。那一截鮮血淋漓的劍尖，讓老衲當時就癱軟了，唉，那種場景，老衲一生人別說是見，就是連想，也是從沒想到過的。

　　狗賊一劍得手，兩腿一蹬，就要后退。他這一蹬使足了全力，真正比風都還要快，哪料得到凈一師伯比他更快，起手一拿，老衲根本沒瞧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見凈一師伯已扣住了他的雙手手腕。他嚇傻了，不知道掙動，只是跪在那兒，抬頭，呆呆地看著凈一師伯。

　　凈一師伯嘴一張，一口血全噴在他的那張死人臉上：“好……好……”話沒說完，只聽“哧哧”兩聲，竟是……竟是兩個黑衣人撲上來，一左一右，又把兩柄劍，扎……扎進了凈一師伯的胸口。”

　　“砰”，一聲大響，眾人無不一驚，一看，卻是那俊朗青年悲恨莫名，將坐著的紫檀木椅的扶手硬生生地按塌了。晏天良心思：便是自己四十多年的內(nèi)功修為，也不及他遠甚。

　　法空又流淚了：“凈一師伯一聲大吼，雙臂一振，狗賊就成了個斷線的風箏，忽悠悠飛出去七、八丈遠。而那兩柄劍，卻都握在了凈一師伯手中，他看了看那兩個已嚇成了一癱爛泥的黑衣人，老衲只當他要殺死這兩個惡人。但，他卻只是長嘆一聲，雙手一揮，“嗤嗤”，兩柄長劍就都插進了他身旁一塊堅硬的巨石中，直沒至柄。

　　隨即他盤膝跌坐地上，雙手合什，闔眼，艱難地念了一聲：“南無阿彌陀佛。”便再沒了聲息。

　　狗賊像條斷了脊梁骨的癩皮狗，半天都不動彈，不知過了多久？才連滾帶爬地到了凈一師伯跟前，抖著手，一拭他的呼吸，隨即嘿嘿嘿地笑了，可那笑聲，老衲聽著倒更像是鬼哭。

　　“賊禿驢，老幫子，你到底還是栽在我游凡鳳的手里面了。”他喝令那三個仍在發(fā)愣的手下：“快，搜這禿驢，把那物事拿出來。”當下四人把凈一師伯身上一通亂翻，竟是什么都沒找到。狗賊那才回轉(zhuǎn)過來的臉色頓時又白了：“糟了，糟了，原來物事真的是在那個小禿驢身上，快，追！”然后由手下攙著，四人急急忙忙地就往弘性師兄逃走的方向追了下去。

　　老衲見他們已走得不見人影，看凈一師伯的尸身被翻得一塌糊涂，心里實在難受，于是就爬出去，想為他整理一下，再為他念一遍《往生咒》。

　　到了尸身邊，把他的雙手合攏在胸前，剛想為他理一理被撕爛的衣襟，突然，老衲的雙手被人抓住了。

　　當時老衲這一驚，真正非同小可，心里轉(zhuǎn)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那個狗賊又回來了！

　　但定睛一看，抓住老衲雙手的，竟是……竟是……”法空嘴唇微微哆嗦：“竟是已圓寂了的凈一師伯。老衲當時只是想：炸尸！莫非，這就是民間傳說的“炸尸”么？但老衲卻并不十分害怕，想凈一師伯活著時那么心善的一名佛家弟子，他圓寂之后，定也惡不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