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記者的廢話

　　村民貴生很討厭電視上的記者總愛問些廢話，他決定有機會時一定要讓記者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提問，讓接受采訪的人見識什么才是夠格的答記者問。

　　機會終于來了。貴生把家里的農活交給父母，到南方打了兩年的工，回家來修好了那久接不上的一百米馬路。市電視臺的記者不知怎么的打聽到了這消息，覺得很有意義，下來采訪了。貴生特意等村民們差不多來齊了才回答問題。

　　記者問：“以前交通不便，很辛苦吧。”

　　貴生說：“廢話，交通不方便，哪有不辛苦的？不過，我更覺得惱火，公路就從我們村一百米外經過，可就是沒人愿意湊錢接通咱村里。每次到外面買了東西來，都只好先堆放在公路邊，然后用扁擔或竹籃去抬回來，你說惱火不惱火？”

　　記者想不到竟會被采訪對象嘲弄，有些不自然，好在也經歷過一些世面，很快就寬容了貴生，繼續發問：“你是怎么下定決心要自己修路的？肯定有過一番艱苦的思想矛盾吧。”

　　貴生白了記者一眼，說：“又是廢話。鬼才沒有思想斗爭呢，可大家都不愿意湊錢，怕便宜了別人，有的人又怕占了自己的田地，上面又不管，偏偏我家又離公路最近，我也沒時間再去等了。我就是要讓大家看看，我修了路后有沒有掉了什么肉。”

　　記者知道貴生這話要得罪人，跟他扯到了好聽的方面去：“其實我們都知道你不過是刀子嘴豆腐心而已，你修這條路，表面上是為了樹立個榜樣，實際上是為了方便大家。相信有了這條路后，你們村就會發展得更快了。”

　　貴生說：“表揚嘛，我可不敢奢望，只要沒人嫌我多事就萬福了。有了這條小路，也不一定就能發展，關鍵還是要看有沒有好政策，好政策會不會真金白銀地落到我們面前，也要看大家會不會想，肯不肯干。”

　　記者突然放下攝像機和話筒，湊到貴生耳邊去請求道：“哥兒們，我們打老遠的，也難得來一次，你就別圖著自己嘴上過癮，最低限度也可以把我們當作客人，配合一下好不好？大不了我們給你點錢。你這樣的合作法，我們回去怎么交代？我們也好不容易才抓到了你這條新聞，正等著月底的獎金去交房錢呢。”不料，貴生反而更煩了：“原來是來搞假動作，那我就無能為力了，我可不想違反黨的實事求是原則。”

　　記者皮笑肉不笑地離開了，說還有些事要找村長，朝村委會走了。貴生很解氣，撇開竊竊私語的村民們，獨自回家了。到家里還沒坐熱，村長就在外面大著嗓門叫了：“貴生，你跟老子出來，你配合一下記者同志的工作，把話說得好聽點行不行？記者同志可是代表政府下來工作的呢。你可別以為做了點好事就了不起了，可以隨便說人了。”

　　貴生一下子就蔫了，低著頭連聲說是。

　　等村長和記者走后，圍觀的村民就笑貴生：“公雞阿屎頭節硬，村長一來，你還不是乖乖的了？”貴生說：“廢話，你知道什么，這叫聰明，我雖然可以長時間出去打工，但我家里人還在這里，能得罪村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