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六章    心理醫生

　　入夜時分，心理診所的康靈醫生迎來了他開業半年以來的第一千個病人。病人神經質地朝后望了望，確信沒被跟蹤，才貓著腰閃進來。進門后還東張西望了幾下，才戒備地坐下了。康靈和善地對病人說：“你放心，我這里設了暗洞，要是有危險，我一定會先安排你逃出去。”病人檢查了康靈的暗洞屬實才踏實了，鎮靜地回答康靈的詢問：“有個惡棍糟蹋我那可愛的表妹，被我撞見而未遂，但因沒有其他證人，警察局也無可奈何。我乘那惡棍不注意時，在路邊伏擊他，卻打不過他，被他踢倒在地，險些嘔血，好在警察及時趕到，架走了那惡棍。我乘警察不留意，揀起磚頭從后面沖過去，狠狠地給了那混蛋的頭部一下，讓他也留了點血。雖然沒多久那惡棍也數罪并發，但我也因為在警察介入后還去襲擊嫌疑犯，被拘留了一個月。我自由后不到一年，那惡棍也自由了，原來他有人在里面，他平時也表現得很積極，得以詐病保外就醫。我的惡夢也就從那時候開始了，我相信那混蛋一定會來不留痕跡地干掉我。”康靈說：“你這種事似乎應該歸警察管吧。”病人苦笑說：“我去跟警察反映了我的憂慮，警察說目前又沒明顯的證據，叫我危險時趕緊向他們呼救。我說等你們來時，我的尸體恐怕已發臭了。警察攤開手說那沒辦法，司法都要靠有力的證據來說話。聽說你這里生意和聲譽都很好，所以摸著黑也要來，希望你至少也要指點一下迷津。”

　　康靈知道涉及到生命危險的病根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消除的，便誠懇似地嘆了一氣說：“唉，我一向不喜歡透露自己的隱私，見你的情況較特殊，就破例開放一次吧。我原本是老家的一名法官，有個黨羽較多的地頭蛇連殺了三人，但因害怕他的手下報復，沒人敢接那個案子，我氣不過，主動承擔了審判的任務。我判了那家伙死刑，算是抵掉一個死者的命，又判罰沒全部財產，算是抵掉另外兩個死者的命，但上級說既然判了死刑，就不宜再加判。那家伙被槍斃后，我時不時就受到了匿名威脅和一些陌生人的街角侵犯。每次受到騷擾，我都及時地向上級做了匯報，并請求偵察，但上級次次都說沒有信得過的證人，難以立案，安慰我別過分疑神疑鬼。我不想過早成為冤魂去投胎轉世，便逃離了老家，到一個遙遠的發達城市邊打工邊進修心理學課程。考得執業牌照后，我才到你們這里來開業了。”

　　病人說：“你這不是在軟弱地逃避么？”

　　康靈說：“每個人實際上就是地球上的一個磁場，自己的磁場一活動，必然就會沖擊到別人的磁場，所以受到其他磁場的強烈碰撞也是正常的。如果被眾磁場包圍過來，那就證明自己做了不合時宜的事。我總覺得自己的生命要比所有人尊貴，所以從來不想去硬拼。我堅信磁力強盛的人，遲早要被更為強大的磁場撞得粉碎。如果能長命著看到所痛恨的人不得好死在我前面，我就覺得自己是最大的贏家。建議你還是換個地方去活得比敵人更長久，等待著最后狂笑的那一天吧。”

　　病人將信將疑著走了。

　　當晚深更半夜時，起身來小便的鄰居透過廁所的玻璃看見木然的康靈穿著睡衣從外面回來，手中還緊緊攥著一把滴血的手術刀。嚇壞了的鄰居趕緊去叫醒老公，打算報警。老公說：“看那樣子，康醫生準是在夢游，要是警察來吵醒他，他不馬上死也會得大病。以后他就是做了鬼也會來纏著咱們呢。”這老婆嚇得在臥室里拉了第二次夜尿。

　　第二天，地方媒體就紛紛報道說一個正保外就醫的犯人夜里被扎了十刀，但找不到兇手，呼吁廣大市民積極提供線索。（2004、5、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