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就吃飯,我感覺這家的氣氛比從前差了那么一點點味兒,對了,少溫馨無笑聲。卷子很快吃完飯就去她房里收拾,看她那緊張的樣兒,是要往學校趕。我問:“上晚自習?”
“上,”卷子答,就要走,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說。“我騎單車上學,晚上九點五十分,爸你到鐵路下坡處接我。”
我說:“住姥爺家不好嗎,省得來回跑,時間浪費在路上。”
“當然好,不過……”卷子似乎在考慮用什么措辭才更能表達自己想要說的。“我不回來,就有人沒責任感了,半夜三更,樂不歸家。”
只氣得我翻白眼,一口啤酒也吐了出來,我瞅了瞅杭杭,她竟在一旁竊竊地樂。我吼道:“反了你,有女兒這么說老爸?我養大你容易嗎?”
“我被你養大容易嗎,”卷子反詰。“讀了小學,讀中學還得上重點高中,又鎖定目標上大學,我要你操心了?”
也是。我一聲嘆。
卷子不依不饒,說:“媽媽那么漂亮,那點對不起你,讓什么離婚的女人電話往家里打。”
“媽媽也有錯,”杭杭說。
“錯什么錯,從前的事兒啦,”卷子就要走,很忙似的扭頭說。“不就跳個舞?又沒惹離婚男人約會。”
我還沒回過神來,門咚的一聲磕上,卷子走了。
這哪是自己的女兒,我想,訓老爸的詞兒,出口一溜溜的。
“吃飯吧,她是個孩子,”杭杭說,很是得意。“別往心里去。”
“你當然高興,”我盯了杭杭一眼。“你對女兒胡說些什么了?”
“也沒什么,一個離婚女人往家里打電話,后來,你大半夜才回來,”杭杭嘆口氣。“我又沒冤枉你,人家還不是怕你做出格的事情。”
我說:“你不怕影響女兒學習?”
杭杭說:“當然怕,但更怕這個家給人弄散了。”
我說:“也對。”
杭杭說:“咱們好好過吧?”
我說:“我怎么不好好過了?是你把我撇一邊的。”
杭杭說:“咱改還不行?”
我說:“誰說不行呢?”
杭杭笑了,轉念間又心存余悸問:“哪有離婚的女人,還好意思到處打電話張揚的。”
我說:“她是精神有毛病,吃飽了撐的,你說一個熟人而已,有什么好對我說的。”
“她是哪呀,叫啥?”在我不經意間,杭杭笑問。
“又不叫你搞調查與你一點關系也沒有,你管她叫什么呢?”我有些火說,見杭杭面呈慍色,后悔了,杭杭不過隨便問問,就說叫趙一蒙又怎么的。這會兒反使杭杭起戒心,我立即補救說:“丑八怪,一臉的疤子,你見了都慪心,我只知道她姓趙吧。”說姓趙,沒胡編,這是真的。
“疤子?”杭杭驚訝。
“一臉的大雀斑烏黑烏黑,黑非洲,那嘴巴還抹口紅呢,膩死人,你能不能不提這人?”我皺皺眉頭似乎一提蒙蒙就倒胃口。
“再不提,”杭杭信了。我最討厭她抹口紅。她一臉的陽光,放下碗筷,兩肘撐在桌上托著雙頰,身子前傾,睜著丹鳳眼瞅著我不眨一下。
“干嗎呢,”我被她盯著很不自在。
“多吃點菜,”杭杭說,奪了我半杯藍帶一仰脖兒干了。
“我又沒醉,”我說。
“今晚醉了,就麻煩了,”杭杭嬌嗔說,臉竟自紅了。
“又想在一起了?”
“你是我丈夫說那直白,給你老婆我,留點面子好不好?”
“好,”我笑了。
“算你狠行了吧,”杭杭也笑了。“打老婆也真下得了手,要不是為了女兒……”
我說:“以后就是要打你,我也要忍住不打。”
“啊,你還想打,讓你打死算了,”杭杭佯裝火了一下子撲過來就要拼命似的直往我身上撞,我旋即起身,拽她一旁,張開雙臂把她箍進懷里;她愈掙扎我愈摟緊,她直推,我后退,退進了臥室,退倒床上,兩人瘋作一團……
上午九點杭杭叫麗麗的電話鈴聲吵醒了。她睡眼惺松說:“干嗎呢,你還叫不叫人睡了?”
我接了電話,但沒做聲。
“睡什么睡,太陽曬你肥屁股了,起來逛街,”麗麗說。她當我是杭杭沒吱聲不對勁,問“是不是吵架了,沒睡好,不對,云霧庵,又打你了?”
“瞧你這烏鴉嘴。”杭杭搶過去了電話說,“好困。”
“那你晚上干嗎了,還那困?”麗麗說。
杭杭忸怩說:“昨晚,我們……”
“什么,你們睡一起了!”麗麗電話里大聲咋唬。
杭杭笑了,故意開大電話聲響讓我聽。
“霧庵,打了你,兩個多月不認錯,前晚你電話里還說他半夜不歸,你真信他出去轉轉,沒去找那女人?鬼信!”麗麗真是恨鐵不成鋼不無擔憂說。“杭杭,你可要想好,這男人哪,他外面有女人還會真愛你?再說那野女人弄得他筋疲力盡,他回家愛你,怎么愛,你咋就這容易上當?”
杭杭上我什么當呢,她能感受到我愛她,昨晚她就說:瞧你個顛狂樣,那沖浪的狠勁,都把人送到浪尖了。她怎么會相信我在外面有女人呢。
杭杭不吱聲,只聽麗麗喋喋不休:“男人沒個好東西,你看我朱波老實吧,王八蛋,不羅效,見了個漂亮點兒的,路也走不動了,那賊眼一溜溜的。”
“行啦,發那么多牢騷,不就是朱哥不效嗎,”杭杭說。“你沒看報?吃偉哥能行。”
“那咱們不聊,上《長征》買藥去。這男人一過四十,咋就一年不如一年呢。”
“嘿嘿,我庵要是吃了那玩意兒還不把人給弄死了?”
“瞧你個騷樣,幸災樂禍。咱們上街逛逛總可以吧?”麗麗好生嫉妒,喃喃地說。“重色輕友。”
“行吧,”杭杭懶洋洋說。聽電話里沒動靜,又打了個哈欠,壓了電話。
……
都一個星期了,我上班下班準點,晚上就待在家里哪兒也沒去,也沒有找我的電話,沒有一點跡象叫杭杭相信麗麗的“提防點”。
日子回到了從前,杭杭好不愜意。當她繾綣在我的身邊,就會想起自己陪麗麗買“偉哥”,就會有一種優越感。她對我說,麗麗說朱波吃了《偉哥》白吃白花錢,報上說怎么振“雄風”,假的。她說當時她笑了。麗麗問她,你笑什么?鬼得很。她說,真偉哥誰賣?你不想那事兒得了。她說,麗麗說,讓你田長荒草試試,怕你還不去借牛去耕地吧。
“麗麗的朱波吃《偉哥》不效,為什么?”我要上班,杭杭又冷丁地問我。
我說:“都和麗麗談些什么呢,看她個裝嗲樣,好吃懶做泡舞廳,那兩個月是不是她教你怎么對付我?”
“都過去了還提那干啥?”杭杭嘟嚕說。
是,都過去了。過去了的只是時間,那并不表示已經發生過了的事兒就過去了。那個分居的“過去”叫我有了與蒙蒙的“過去,”一切遠沒有過去。我想。可以不提過去,但沒一天不記掛著蒙蒙,她沒找我,也許是出差了,病了?還是發生了別的什么;我害怕不定那天她突然抵在我面前,說:怎么,膩我了?不跟我走,就上你家。我該怎么辦?跟她走,紙包不住火,傷了杭杭。杭杭不能傷害,蒙蒙又得罪不起,我每想著這些就非恐即是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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