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不在焉,越想越生氣,她越來越懷疑,他們有談戀愛嗎?為什么她此刻已回味不出當初那種感覺,她甚至不記得她們上一次親密的接觸是在什么時候,她感覺好像做了一場很遙遠的夢,那夢中的顏色,已隨著這漫長而忙碌的日子一點一點的褪去,她伸手想要抓住,她努力的回憶,她發(fā)現(xiàn),她的頭腦一片空白。
時間真是一件很可怕的東西,它可以沖淡痛苦的回憶,慢慢治療傷痛中的人,它也可以使原來一些美好的東西,漸漸的變淡,直至消失,她終于明白為什么自古兩地分居的情侶最終都會無言的分手,因為長期的分離,各自忙碌著工作和事業(yè),剛開始會沒有時間聯(lián)絡(luò),慢慢的會不想聯(lián)絡(luò),即便打通了電話,也再也找不到任何可以重燃那份熱情的氧化劑,他們對當初那份愛的回味會越來越模糊,直至消失,也許,他們那份愛還沒到刻骨銘心的程度,也許那根本就不是愛,只是相互需要而已。
楚名凡機械的翻動著手機上的電話號碼本,呆呆的瞪著停留在那個名字的一欄出神,是他們的愛還不夠深刻嗎?是她不夠愛他嗎?為什么此刻她覺得以往的種種美好的回憶已經(jīng)不足以填充她此刻空洞的內(nèi)心?還是她太貪心,她本不該要求太多的。
手中的手機突然振動,把她拉回了現(xiàn)實,看了看號碼,她有些意外。
“喂,表姐......”一向業(yè)務(wù)繁忙的心怡表姐竟然會給她打話。
“名凡啊,很久不見了,有空嗎,出來走走好嗎?”沈心怡的聲音聽起來好像很疲憊。
“可以啊,現(xiàn)在嗎?”楚名凡一向不會拒絕沈心怡的提議。
“對,現(xiàn)在,我在老地方等你。”沈心怡說完便掛斷了。
楚名凡跟沈心怡的關(guān)系一向特別好,雖說是旁系備親,但她們之間的感情是很多直系血親所不能比的,甚至比親姐妹還親,她們不僅是親戚,也是朋友。
沈心怡比楚名凡大十歲,因為同身為這個物質(zhì)觀很強的家族中的一名女性,所以她從小便喜歡帶著楚名凡玩,包括第一次參加工作掙的錢,都拿來給楚名凡買零食,她很叛逆,但唯獨對這個表妹最好,楚名凡記得,有一次她跟家里吵得不愉快,便把零食統(tǒng)統(tǒng)都吃光了,楚名凡一鬧,她便帶著她深夜打著車去外面的大商店去買,那個時候的商店很少,一個小區(qū)大概只有那么一兩家,一入夜便關(guān)門了,想吃只能坐車到很遠的市中心大商店去買,那個時候的工資很低,大概買不了多少零食吧,但是她買了,為著這一份情,楚名凡一輩子都不會拒絕她提出的任何她能夠做到的要求。
沈心怡穿得很簡單,運動衫配跑鞋,天生的黑發(fā)長長的飄在后面,她逛商場從來都只敢買換季清貨的產(chǎn)品,所以她總是說穿起來舒服就好,而那些體面的衣服總是買給老公,因為老公是家里的頂梁柱,出去見的也都是體面的人,出門逛街,她通常也會自帶白開水,她總是說,外面的飲品不干凈,吃了不健康,由于兩個人貸款買了房,計劃要還二十五年,壓力很大,所以工作再辛苦,工資再低,她也不敢辭職,隱忍多年,只為了老來有一處容身之地,他們連孩子都不敢生,因為周圍住的都是些有錢老板或干部,子女都下了大本的培養(yǎng),連周末也報了一堆的興趣班,他們養(yǎng)不起,也培養(yǎng)不起,他們只能對外喧稱,他們夫妻恩愛,喜歡二人世界。
其實,都是生活所迫。
生活可以把人逼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換言之,現(xiàn)在的人生活在這個物質(zhì)的現(xiàn)代,都在拼命的逼迫自己。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人們開始流行買房,曾經(jīng)有個人說過,不買房,租房,這個世界上到處都有你的家,想住哪里就住哪里,買了房,無論你飛多遠,跑到天涯海角,最終你都得回到那一個固定的家,魯迅先生當時在教育部工作,每月的工資高達三百塊大洋,加上兼任北京師范大學(xué)和北京女子師范大學(xué)的講師,另外還給出版社寫稿和翻譯之類的,各項收入加起來最少高達五百塊大洋,但是他也從沒想過要買房,他一直都是租房住的,可見一個國家從租房住到拼命的買房住其間歷經(jīng)了一個怎樣巨大的變革。
然國家土地有限,能買得起房的人自然就少,所以那些無良奸商才會把房價抄得天高,以至窮的人越窮,富的人就越富,鄧小平當年想要一部分地區(qū)的人先富起來,帶動落后地區(qū)的人一起致富的想法是好的,可是實現(xiàn)卻是困難的,這個世界的趨勢必定是財富慢慢的會向少數(shù)人手中聚集,沒有人會嫌自己的腰包太鼓,錢太多,需要別人來分點。
“陪我去商場轉(zhuǎn)轉(zhuǎn)吧。”沈心怡最喜歡市中心那一棟福建人開的大商場,那里面空調(diào)適度,燈光明亮,裝修也新式,她即便不買東西,也會在里面逛上一天,她能把整個一樓鞋柜的所有品牌一一試完,過個干癮就算買過了,也穿過了,逛累了便在地下食品超市買點東西坐在休息區(qū)的凳子上邊吃邊聊。
通常沒有人能忍受她這種瞎逛的習(xí)慣,但是楚名凡不會拒絕,她總是任她牽著她的手臂默默的聽她傾訴煩惱。
心怡表姐一向是她最尊敬的親人和朋友,因為她敢于無視家族的反對,嫁給一個除了一顆真心便什么也沒有的男人,結(jié)婚十多年來一直攜手共進,感情的富有已彌補了所有物質(zhì)上的缺憾。
但是,讓她傷心的是,這個讓她尊敬如神的表姐向她訴說家庭煩瑣之事時,竟然流露出了一絲絲的后悔。
生活竟能把一個人的信念改變!
“名凡,我還是希望你可以找一個條件好一點的,至少,過得不用這么辛苦,你看你姐夫,唉,算了,不說了。”沈心怡嘆了口氣,那所有的悔,仿佛都在這一聲嘆息中越加濃郁。
是的,她后悔了,雖然她嘴上不說,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后悔了。
這十多年來,她不敢約朋友逛街,她不舍得買艷麗的衣服,她省吃簡用,她的穿著說好聽一點叫做“簡單”,說得不客氣一點叫做......土,每天早上起床照鏡子,她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成了傳說中的黃臉婆,她究竟能怨誰?怨自己。
“喲,小沈,真巧啊,你也在這。”楚名凡聞聲抬頭,見眼前站著一個年約四十的男子,修飾得還算干凈整潔,雙目炯炯有神,正朝著她身邊的表姐散發(fā)著熾烈的光。
她覺得很不舒服,臉色頓時拉了下來。
但是沒有人會注意她的臉色,此刻坐在她身邊的表姐早已扭捏做作起來,說話的聲音也變得爹氣,笑得也很假,楚名凡真不敢相信,這就是她從小敬若神明的表姐。
“那你們慢慢逛,我先走了。”那男子說完扔依依不舍的看了沈心怡一眼,然后才邁開步子離去。
“那個人是誰?”楚名凡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語氣了。
“一個客戶,你知道,一個女人要在一家公司的業(yè)務(wù)部站住腳,就需要有一兩個這樣的長期客戶,所以,他們偶爾會約我出去吃飯唱歌,我也會去的。”沈心怡說著,用拂了拂秀發(fā),扯出半邊笑容。
楚名凡沒有說話,她已經(jīng)不想說話,她生怕她再開口,便會說出一些無法挽回的難聽言詞,她突然覺得身旁坐著的這個人很陌生。
她曾經(jīng)尊敬的心怡表姐死了,她的神,死了,此刻在她眼前的,是一個她從來都不曾認識的陌生人!
十年的白手經(jīng)營,并沒有把愛情經(jīng)營的更甜蜜,反而在疲于奔命之余,產(chǎn)生了空隙,原來在這個物質(zhì)的世界,能夠出淤泥而不染的人,已經(jīng)不多了,甚至......已經(jīng)絕了種。
她不能理解,她也想不明白,為什么一個人在結(jié)了婚十年之后會漸漸失去當初那份義無返顧的勇氣?明明每天都在一起,心卻能越來越遠?彼此看著的臉,也會越來越模糊,聚少離多的人最終會被時間沖淡,可日日夜夜都在一起的人,也會隨著時間的遷徙而化為淡薄,時間沒有錯,距離也沒有錯,錯的是人,是人那不夠堅定的信念,是人那不夠堅固的抵御之心!
她不能想象,如果有一天自己那道抵御防線瓦解了,她還是不是她,她還配不配崇尚愛情,她還配不配得到幸福?
望著沈心怡漸漸離去的背影,她抬頭看著遠處逝去的夕陽,心中升起無限惆悵,都說夕陽無限好,但是又有誰知道,映射在夕陽下的,染了色的世界,其實是多么的不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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