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澍聲
長篇小說《雪倫花》郵送到我的案頭時日已久。拖拉至今的原因有三:一是如今受精力與視力所限,我的文字活兒做得已經很慢;二是手頭雜事尙多,還不得不陸續插入一些緊催的急活兒;三是我向來追求踏實做事,認真細致,絕不敷衍應付,草草了事,更何況這是作者郝秀琴特意委托的一件事呢。但愧疚之感依然難免。
可以說,我是看著郝秀琴在文學創作的道路上孜孜以求,扎實前行,不斷前進,并取得成果的。我認識秀琴大約在30多年前,那時候,她還是一個清純、文靜的少女,一個在文學創作上剛起步的作者,一個質樸的產業工人。當時,我萬沒料到,在之后的歲月里,我竟然會先后幫她編輯出版了長篇小說《血之夢》并寫了祝辭,和中短篇小說集《參商情緣》以及散文集《六合琴聲》等,還都寫了序文。就是她在廣州漂泊的時候,散文集《漂泊羊城》完稿后,仍然寄給我校閱。這么多年,我幾乎閱讀了她的全部作品,對她和她的作品已有了相當的了解。而且,我無論是對她還是對其他作者,每每在配合出版社協助作者出書之際,都會反復細致校改,盡可能地使文稿深刻些,美好寫,耐讀寫,有點兒社會價值,文學價值,審美價值。同時盡量維護語言的規范與純凈。這既是對出版社對作者的負責,也漸漸成了我的一種從業習慣。而今,秀琴再次執意等待我校閱《雪倫花》原稿并撰寫這篇拙文。我認為,除了之前建立起來的信任感之外,大概也考慮到我對她作品熟知程度甚高的緣故吧。
這熟知程度甚高自然不假,而《雪倫花》更有了使我驚喜的深化、突破、提高、較之作者過去的作品,這是不可同日而語。
最明顯的,是我深感她的筆力大長,通常的文字差錯已極為罕見,這既得益于她長期寫作實踐的錘煉,也得益于她在內蒙古大學文學研究班三年的科班學習。當然這更是她為這部書嘔心瀝血,精心“打磨”的結果。通常,文通字順只是對作者的基本要求,而需做到生動形象、妙筆傳神則是文學創作取得成功的要素之一,因為文學畢竟是語言的藝術,秀琴做到了這一點,也真正成為從事文學事業的文學人。讀者不妨細閱慢品此書。那些復雜、微妙、細膩的心理刻畫和感情糾葛描寫,以及與之水乳交融的一幅幅畫面似的景物、環境描寫,會使你身臨其境,心沐其中,同感同慨。許多人物對話,都能較好地把握人物的年齡、身份、資歷、心態、性格等特征,尤其難能可貴。就連莫高庫家中兩個孩子的驕縱、叛逆,與家長對他們教育的誤區,以及對現代教育體制下兒童成長的深入思考,也都描寫得惟妙惟肖,生動貼切,且耐人尋味。從中,折射出家庭、學校、社會在培養少年兒童成長中尚存的諸多問題所在。同時也可感知,如果作者致力于兒童文學創作,也會成為其中的行家里手。
這部長篇小說的構思角度也頗為新穎別致,是以一位“漂族”中的女作家的一段獨特經歷為線索寫起,她因生活所迫來到一個知識分子家庭當保姆,細致入微地體察并解剖了這個家庭的男女主人,乃至廣州這個南國大都市生活的方方面面。內容與人物都很集中、緊湊。從結構看,章法嚴謹,錯綜發展,情節跌宕起伏,引人入勝,不拖沓,不蕪雜,已達到當代長篇小說創作藝術的較高水準。盡管書中內容多為作者的親身體驗,但經過藝術構思與創作,反復加工、提煉,主題已大為深化,人物已不再是創作素材意義上的人物原型。需要特別指出的是,書中的我——雛菊,也不能真的當成作者來讀,這個“我”已經是融入書中的一個人物。打工階層的一個代表。尤其是“我”同幾個男“漂族”的感情生活,更不可硬拿作者去套,這一點尤須讀者去正確甄別。
更讓我驚喜的是,這部長篇小說緊緊扣住了社會發展、人生道路和理想與現實間的反差這一重大主題,選取了一個特殊的有典型意義的家庭,圍繞愛情糾葛與生活理念的沖突,多角度、多層面地去考量人生得失,挖掘社會內涵,其大背景則是都市里繁榮與貧弱的畸形共存,生存與發展的艱難博弈。尤其是深入揭示了作為社會基礎之一的愛情與婚姻問題。
理想主義者曾把婚戀、愛情視為神圣的一體,其實現實生活中往往是兩碼事。莫高庫與高雪倫組建的家庭就是一個典型例證:這段湊合的看似完美的婚姻,終因自身情感與觀念的沖撞和種種外力的作用,導致分崩離異。妻子高雪倫終究難禁異國戀情及西方生活的誘惑,痛下離國棄家的決心,遠飛加拿大去尋找失落的夢境;而正有作為有建樹的生命科學家,教授莫高庫,也終因經受不住妻子一直
在背叛他的巨大打擊,如廈傾般轟然倒下,變成了一個呆住輪椅、幾近植物人的廢品。這是一段令人扼腕嘆息的婚姻悲劇。尤其是莫博導,他的愛國,他的科研,他的治學……都會為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做出卓越貢獻,只可惜都被這不當婚姻選擇所誤。而這一悲劇的背后,折射出他倆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婚戀觀的激烈沖突,具有深刻的現實意義和啟示作用。掩卷細思,萬般愁緒,千種情節,在心頭回旋糾集……
書中即使著墨不多的人物,也都能抓住特點描述并貫穿全書,盡析其人生命運,很有感染力,也頗具社會內涵。比如小月,她是莫高庫的同鄉,還在懵懂、蒙稚的少女時代,就因送莫高庫外出上大學路上真情綻露,一時沖動而突破了男女間的底線。結果,使善良而癡情的小月一生受到了深深的傷害。后來,莫高庫同情小月的處境,讓她來家里當保姆,小月走進莫家,為的是能每天見到莫高庫并悉心照料他的生活起居。然而,終于有一天,小月被敏感的高雪倫辭退了。而莫高庫對高雪倫頗為傾心,為了保護家庭的完整和他自己的名譽地位,就這樣同太太一起,對小月下了逐客令,犧牲了小月——盡管他心中也有些苦澀、慚愧、疚痛。其實,小月早已為莫高庫育有一個女兒蓮兒,小月卻獨自吞下了這顆苦果。并因此而斷送了一生的幸福,但她未給莫高庫添一點麻煩,讓莫高庫盡絲毫義務,甚至都沒有告知莫高庫他倆還有愛得結晶。被辭退之后,小月依然拖著病弱之身來這座居民樓默默地打掃衛生,她有個小小的愿望,就是想借機看一眼莫高庫,關心一下他的身體與生活狀況,直至她被病魔吞噬了年輕的生命。而最終,正是被莫高庫無意中遺棄的私生女兒蓮兒,肩負起了照料莫高庫的重任,并與他相依為命。蓮兒,可謂小月的化身。小月的形象,既光輝奪目,也不由令人痛惜不已。作者的人文情懷與平民情愫,濃濃地躍然于紙上。
寫到作者,我額外饒舌幾句。在真實的生活中,作者曾飽經風霜,艱苦備嘗,但她堅強執著,奮斗不息,闖勁十足,生活能力極強,不僅培育出一雙優秀的兒女,而且自己的創作于追求也屢結碩果。本書中,作者還以雛菊的化身,為保姆、為社會底層的人們仗義執言,大聲吶喊,去討回公道與尊嚴。這也是本書的亮色之一。盡管本書寫了許多人對許多事的不如意,盡管以人生的悲劇結局,但留給我們許多有益的反思。尤其是那些“漂族”,他們的向往與追求,他們的艱辛與頑強,同樣令人欣慰與敬重。因為生活還在繼續,汲取教訓,鼓起勇氣,走好人生之路,為人民、為祖國、為社會盡心盡力盡責,乃是此書內蘊的題旨。揭示社會之痛,弘揚心靈之美,奔向光明遠景,擔當社會責任,乃是一個作者的道德良知。
當今,作為中華優秀傳統文化重要組成部分的文學,在網絡、電視及人們價值觀念變化等沖擊下,已很難再現昔日的熱絡與輝煌,已不再是“經國之大業,不朽之盛事”;當今文壇與出版界的狀況,筆者實在不敢恭維。不過,筆者與秀琴等作者,仍然在做著一個純粹的文學夢,企盼在建設文化強國的進程中,在中國當代文學走向世界的進程中,能有所改觀,能重新引發社會各界的關注。
秀琴是個仁義之人。在闊別多年之后,在她文研班畢業并遠走他鄉之前,特意奔波千里來我家中看望。我于受到感動的同時,也為無力接待好她而著急;幸好有她文研班的同窗好友、內蒙古作家劉巧芝熱忱相助,才得以減少遺憾。其實,過去我幫她做的,也曾幫許多作者做過。因為,在我習作的道路上,也有許多老師、前輩作家、優秀編輯扶助,指點過我。薪火相傳,生生不息,就是這么個至誠之道。借此機會,送上幾句話,權當我對她的祝福:平安與健康,堪稱人生不可或缺的兩只車輪,而追求、創造、奉獻,則須臾離不開這兩只車輪的承載,也只有如此,才能平穩順利地前行。謹此祝愿秀琴,在這兩只車輪的驅動下一路風順,奔向她文學事業與幸福生活的美好前景……
1966年畢業于內蒙古師范學院中文系漢語言文學專業,本科學歷。1986年加入中國作家協會,1988年4月被評聘為高級職稱,系國家一級作家,1980年當選為蒙古作家協會理事、歷任常務理事、內蒙古作家協會委員會委員,兒童文學委員會副主任,烏海市作家協會名譽主席。著有各類作品600多萬字,主編書刊約5000萬字.
本站所收錄所有玄幻小說、言情小說、都市小說及其它各類小說作品、小說評論均屬其個人行為,不代表本站立場
Copyright © 2011-2021 云文學網 All Rights Reserved 上海市作家協會 版權所有 上海作家俱樂部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