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前塵往事如云煙

　　晏天良及三個兒子忙迎上前去，與來人一一寒喧見禮。

　　道人早一臉的不耐煩。這時猛然高聲叫道：“晏財神，你差人叫老子來，說是你家閨女回來了，就是她么？“一雙吊角眼斜覷晏蓮影。

　　晏天良微覺不快，但面上聲色不動：“正是。”

　　“蓮官，這是你常山派的衛三觀衛師伯，快過來拜見。”

　　晏蓮影剛要行禮，衛三觀一擺手：“晏財神，少窮嘰吧啰里啰嗦的鬧這些鬼名堂，快叫你閨女把那‘物事’交出來，還有，把害死老子徒兒的王八蛋的名字說出來，老子好趕去報仇。”原來他是常山派的大弟子，在派中地位雖高，人卻草包之極，一開口，便泄了垂涎那‘物事’的底蘊。

　　他一開口，著喪服的婦人也急不可耐地連聲嚷嚷：“晏財神，啥‘物事’不‘物事’的，咱海王幫可不稀罕，老娘現在只想把那個害了我男人的畜生逮出來！哼哼，別以為孤兒寡母就是好欺負的！老娘拼了這條命不要，就是咬，也要咬那個畜生幾口。”

　　晏天良沉了臉，這時一旁的晏云禮笑了：“平夫人這話好生奇怪，什么畜生不畜生的，倒像是我家小妹殺了平幫主和海王幫的一眾兄弟？試問憑我家小妹的這付身手，能干得了這種大事嗎？”

　　眾人皆知晏蓮影不會武功，再看看她那付弱不禁風的模樣，均想：嗯！單憑她，還真傷不了那個在南海邊稱王稱霸的平波的一根手指頭。

　　晏云仁咳嗽一聲，不慌不忙：“平夫人急于為平幫主報仇，這也是人之常情，可一個人無論要做什么，都須先弄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才好有的放矢，現在莫說平夫人你，就連我們，都不清楚小妹這數月來的遭遇，茲事體大，不如等小妹先把她這幾個月來經歷的事如實道來，然后，我們再跟各位前輩共商該如何處置？陸老前輩，您看晚輩這樣辦妥嗎？”

　　他心思縝密，這一番話說出來，眾人無不點頭，被稱作陸老前輩的灰袍老者咳嗽一聲：“嗯，不錯，我陸敬天雖是圣火教的人，可三人抬不過一個理字去，晏三俠的話合情合理，原是正辦！”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晏蓮影身上。

　　晏天良沉聲道：“蓮官，你也看到了，為了你，累得眾位前輩們千里奔波、費心煩擾，現在你好好兒的，把你在這四個多月中遇到的人，經過的事，細細地全說出來，不得有絲毫隱瞞遺漏。不然的話，你就不再是我晏某的女兒，我姑蘇晏府，從此也再沒你這個人。”說到最后幾句話時，他面寒如冰，渾不似平時對她和顏悅色、慈愛可親的模樣。

　　晏蓮影見自己才回府，茶都沒喝一口，父親便請了這許多人前來，顯然這些人俱住在自家府中，且時日也不會短。不知在自己離府的這幾個月中，府里發生了多少事情？是不是已牽累了家人們？不過父親欲盡快了結此事，好使姑蘇晏府從中脫身的意圖，卻是極為明顯的。

　　她定了定神，然后把在這四個月中的經歷，事無巨細，都一五一十的說了。但對自己與尹延年之間的那一份情愫糾葛卻避而不提。饒是如此，也花了近一個時辰，方才講完。

　　眾人都是老江湖了，什么惡戰險境沒經歷過？但這一番長述卻仍使眾人聽得驚心動魄。一時堂內人雖多，卻鴉雀無聲。等她講完了，眾人仍沉浸在那詭異奇險的情形中回不過神來。

　　平夫人、陸敬天、衛三觀則沮喪無比。三人口頭上的來意雖都光明正大，實則仍是垂涎那‘物事’，現真相既明，均感顏面無光。但仍割舍不下那‘物事’。可轉念一想，這堂中眾人沒一個好相與的，今晚自己想得那‘物事’，難比登天！不如日后再設法謀取？就算實在弄不到手，也絕不能讓晏老頭得了去，到時候，自己就滿世界地大肆張揚，讓人人都來尋晏老頭的晦氣，哼哼，打翻狗屎盆，大家吃不成。

　　半晌，晏天良方緩緩道：“這么說來，那物事，現在確實是在孩兒你這了？”

　　“是。”晏蓮影取出油紙包，雙手奉與他：“爺爺臨終前把它交給女兒，要女兒一定把它送到法空大師手里，可……”想到雖費盡周折，卻仍未能完成白云天的遺愿，不禁黯然：“女兒無能，連這一點小事都辦不了。”

　　晏天良接過油紙包，暗暗嘆息：為了這么一個長不過三寸，寬不足五指的物事，數月間江湖中腥風血雨、明爭暗斗。已死了上百人、破了十數家。而姑蘇晏府則天天都有各種武林人士、江湖幫派找上門來“拜訪討教”。真正是機關使盡、手段用絕。攪擾得闔府上下人等不得安寧。

　　他見女兒自怨自艾，頗為心疼：“蓮官你不用太自責，這‘物事’就是現下才交給法空大師，也是一樣。”

　　“法空大師，您看，老夫現下才把它交給您，不算太晚吧？”

　　眾人皆目注坐在堂正中檀木椅上的白衣老僧。晏天良起身，將油紙包恭恭敬敬地放在了老僧手邊的檀木桌上。

　　法空大師？他就是法空大師？晏蓮影一怔之余，又驚又喜。

　　法空雙手合什：“阿彌陀佛，善哉，善哉，不想為了這個‘物事’，又惹出這么多的滔天大禍，傷了這么多人的性命，造下了這么多的無妄之災。這真是老衲事前沒有料到的啊。罪過，罪過，唉……唉。”眉頭深鎖，搖頭嘆息，顯是心中難過、內疚之極。

　　晏云禮寬慰道：“大師勿須自責，名利誘人，原是人之常情，只是晚輩始終有一件事不明，何以這么一件小小的‘物事’，竟會引出如許多的禍事？到底這其中包含了什么秘密？晚輩愚魯，想請教一下大師？”

　　他的疑問，也正是眾人心中的困惑。

　　“唉，”法空出神地凝視著油紙包，良久，才緩緩轉頭，望著堂外的茫茫虛空，神情無限悵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