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蒼茫,冷冷清清,令人心悸。街角一陣蕭瑟的寒風,卷走了晏府黑漆大門旁榆樹上幾片泛黃的枯葉。站在門前,晏蓮影殊無半分遠道歸家的喜悅,唯覺徹骨的寒意遍布全身。
她數次欲拍門獸口中所銜的銅環,卻終是拍不下去:只要一拍,蕭郎從此,便是路人了!可,不拍又如何?躊躇又躊躇,最后,終于還是拍了:“李管家,開開門,我回來了。”門內應道:“誰呀?誰要找李管家?”她噙了滿眶熱淚,疾回頭,街角處,夕照下,風塵中,哪還有那個青衫伊人的影子……?
“我是蓮官,你是哪一院的小廝?快來開門。”
門內四、五個人同時驚呼,緊跟著大門上的一道小門打開,一青衣男仆探頭一看,又驚又喜,然后一扭頭,早忘了府中入夜后不得喧嘩的規矩,一邊往里飛跑,一邊大聲嚷嚷,洪亮的嗓門將晏蓮影回來的喜訊傳出了老遠。
四名男仆涌了出來,想來攙扶她,但不敢逾矩,只一迭連聲地,將她引進大門。才進去不遠,二門內匆匆迎出來一個中年胖子,正是晏府的李管家。
一見的確是小姐回來了,李管家悲喜交集,一邊得體地寒喧著,一邊側身引路,三名男仆提燈籠在兩旁照護。
進了二門,李管家及男仆止步,垂花門后已有四名仆婦候著,接了她再往里走。過了一條抄手圍廊,上來四名丫環,都著四撒碎花綾襖裙,過來扶了晏蓮影往東而去,四仆婦斂手退下。
待到一間有巨幅百鳥迎春圖屏風的穿堂時,一白晰美貌的錦衣少婦為五名丫環簇擁著迎了上來:“妹妹回來了?”晏蓮影一看,是三哥晏云仁的妻子,河北朔州威遠鏢局總鏢頭,人稱金刀王馬會友的女兒馬素華。
她喜滋滋地握住晏蓮影的手,道是闔府人等都已知道她回來了,現正在雪姿堂候著。一眾人遂穿花拂柳,過了三進院子,繞到一排五間上房后,又過了一座雕欄六孔青石橋,這才到了一座梅樹環繞,寬敞大氣的堂前。
堂內火燭通明,堂前石階上佇立著一位五十余歲的老者――面容清癯,眉目軒朗。
見晏蓮影走近,他凝目注視:“瘦了,也黑了。”話不多,卻流露出無限的慈愛和關切:“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晏蓮影鼻一酸,但她已不再是從前那個動輒鬧性子、哭鼻子的嬌小姐了。當下強自抑制,蹲身行禮:“爹。”
抬頭見四哥晏云義從堂內急步迎了出來:“蓮官,回來了?快,先坐下喝口水。”引她坐到堂內一張椅上,這時丫環上茶,正是她平日最愛喝的明前蓮心。
晏天良問晏云義:“各位前輩已著人去請了?”晏云義點頭稱是。晏天良回頭,關切地端詳了一下愛女:“蓮官,你是怎么回來的?有人護送么?”一言未畢,一渾厚的聲音笑道:“爹,聽說蓮官回來了?”一三十出頭,唇上短須修飾得極其整齊的中年人快步踏上階來。正是晏天良的長子――晏云禮。
晏云禮話方出口,便見到了晏蓮影,他說話做事向來從容不迫,但此時也喜動顏色:“蓮官,你真的回來了?”晏云義笑了:“大哥,你這問的不是廢話?”晏云禮醒悟:自己的確是問了句廢話。失笑:“嗨,實在是被折騰慘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晏蓮影含笑致禮:“大哥,大嫂又給你添了個男孩,還是女孩?”原來她離家之時,晏云禮之妻已有八個月身孕,現定已生產了,故而她才有此一問。晏云義笑著告知她,晏云禮得了一雙龍鳳胎。晏蓮影大喜:“真的?”
“莫非這還可以誑騙?”朗朗笑聲中,一二十六、七,身體發福、精明干練的男子踏進堂來。來人正是晏云仁。晏府所有的銀樓均歸他管理打整。他做事精干利落,在江湖中廣交聲氣,頗有人緣。而在晏府四子中也最疼愛晏蓮影。自她失蹤后,光南海沿海一帶,他便去了不下十次之多。今見小妹平安返家,喜不自禁。
“二哥呢?”晏蓮影不見晏云孝。
馬素華道五天前有人捎信,說在南海清遠山一帶曾見到晏蓮影,晏云孝趕去查訪了,還沒回來。
這時又進來了一幫人:一白衣老僧,慈眉善目;一灰袍老者,雙目精光四射;一青年,二十出頭,寶藍絲織長衫,玄色絲帶,豐神俊逸、閑雅沉著。他一露面,本亦極瀟灑出眾的晏家三子如家雀遇見了鳳凰,頓時黯然失色。他才踏上兩級臺階,便用秋夜寒星般清朗的目光,一瞟晏蓮影,隨即走到堂側站定。
再進來一中年道士,臉色陰郁,眉頭打結般攢在一起,一付隨時要尋事找碴的樣子;然后一臃腫粗蠢黑臉婦人,素白麻衣,像是在服喪。另還有或粗或細、或高或矮的十多名男子,一看便知是這幾人的弟子下人。
本站所收錄所有玄幻小說、言情小說、都市小說及其它各類小說作品、小說評論均屬其個人行為,不代表本站立場
Copyright © 2011-2021 云文學網 All Rights Reserved 上海市作家協會 版權所有 上海作家俱樂部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