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霸氣四皇帝

　　皇帝挑眉道：“哦？好啊，你的小曲兒與眾不同，朕當然肯聽！”

　　欣然坐直身軀，望著皇帝，深情唱道：

　　當山峰沒有棱角的時候

　　當河水不再流

　　當時間停住

　　日夜不分

　　當天地萬物化為虛有

　　我還是不能和你分散

　　不能和你分散

　　你的笑容

　　是我今生最大的守候

　　當太陽不再上升的時候

　　當地球不再轉動

　　當春夏秋冬不再變換

　　當花草樹木全部凋殘

　　我還是不能和你分散

　　不能和你分散

　　你的笑容

　　是我今生最大的眷戀

　　讓我們紅塵作伴

　　活得瀟瀟灑灑

　　策馬奔騰

　　共享人世繁華

　　對酒當歌

　　唱出心中喜悅

　　轟轟烈烈

　　把握美好年華

　　唱罷一曲，四目相對，卻不料皇帝再次噗地笑出聲來：

　　“說你的小曲兒與眾不同，你還真真是夠與眾不同——這分明就是把漢《樂府》里的一首《上邪》的句子：‘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改成了大白話兒；”

　　“聽起來怪怪的，可倒是把那意境也顯出來了幾分；民間竟有這種小曲兒？莫不是你自己改的？——不對啊，你不是識不了多少字兒嗎？難不成你真是仙女下凡、此曲只應天上有？”

　　聽得皇帝這么一調笑，欣然腦海里立刻浮現出《還珠格格》里動不動就吹胡子瞪眼的“皇阿瑪”張鐵林夸張的形象，與弘歷平日在皇帝面前恭謹、小心、拿捏得極有分寸的自我表現之間的巨大落差；也不禁噗地一聲噴笑出聲道：“這曲子倒是該讓四阿哥聽聽才是呢。。?！?/p>

　　皇帝一把捉住欣然的下巴，將她的臉抬起來，目光咄咄逼視著她道：“嗯？！為朕萬壽節獻曲，與弘歷有何關系？！因為他年輕、朕老了不成？！”

　　欣然張口結舌、不知如何應對才是，剛剛吶吶的叫了聲“皇上。。?！北惚换实鄣碾p唇堵了回去，從未有過的一陣激烈的輾轉反側、唇舌糾纏之后，他放開她，喘吁吁卻目光炯炯地道：

　　“好你個小妖精！故意想激朕？！那你就得逞了——今兒朕須得叫你知道：朕可還沒老呢！”

　　說著抱了她起身，兩步跨到御榻前，將她扔到了上面。。。。。。

　　雍正五年十一月十五日，康熙忌辰剛過，皇帝即降下諭旨：

　　“昔日圣祖仁皇帝曾經提及，巴圖魯公鰲拜效力處甚多、厥功甚大；因犯重案，不得已將其治罪；欲加恩于其孫達禮善，但其人甚平常，可惜不能承恩眷?！?/p>

　　“昨日引見達福，方知其人不錯；又恭閱圣祖仁皇帝實錄，知鰲拜所效功績多超眾之處；圣祖于康熙五十二年特命查鰲拜之子孫，加恩賞給一等阿思哈尼哈番。”

　　“皇考既已施恩，寬免鰲拜之罪；應將鰲拜效力所得一等公爵，給達福承襲，世襲罔替；仍授為散佚大臣；鰲拜著致祭一次。”（注1）

　　欣然心中暗暗嘆息：“這就是所謂帝王心術吧！拿前朝被打壓得全無翻身機會的家族來施恩扶持、籠絡人心，為自己添鷹犬；即便鐵血、鐵腕如他，能將康熙一直寬縱的宗室黨援幾乎摧毀殆盡；也不得不玩弄這套權術來為自己添聲望、增人氣?。　?/p>

　　“乾隆初年，弘歷將老八、老九恢復宗室，讓其后人襲爵的做法，不正是與此如出一轍的行為嗎？居然也有人以此為證據來論證，是某人暗地里指使臣下殺了老八和老九；而弘歷因此心有愧疚，在替他‘贖罪’！真是叫人無語問蒼天吶。。?！?/p>

　　過了沒幾天，皇帝的一道上諭又讓欣然暗暗哂笑著感慨：在他這樣常常霸氣外露的皇帝身邊，這日子過得，可真是永遠都不會枯燥??！

　　事情源于二十一日的兵部議覆：盛京偷採眾犯，私越邊口，往朝鮮地方行兇不法。據該國王李晗咨報，皆由守口官牟廢弛徇縱所致；除將失察之該管官革職拿審外，事后應嚴行查禁；倘守口官不驗明印票，任其出入者，該將軍、督撫、提鎮題參，交刑部嚴行治罪。

　　得旨：“依議；著該管之將軍、督撫、提鎮等實力奉行。嗣后，倘有越境生事者，定將該管各官從重議處；”

　　“再者，昔年圣祖仁皇帝頒諭朝鮮國王，倘有盜賊前往伊國劫掠，著該國王即行追拿殺戮、生擒解送；”

　　“自朕即位以來，又降諭旨：若飄風船只人內，有無票妄行生事者，該國王即照該國律例，懲戒治罪。屢次諭旨甚明；今內地盜竊之輩，因各處捕稽禁約甚嚴，無處可以藏匿，是以潛逃外國，茍且偷生；”

　　“該國王既列番封，當為朝廷盡捕盜安民之職；乃柔懦不能遵奉，轉使內地犯法之人，恃朝鮮以為潛蹤避罪之地；此風斷不可長！”

　　“嗣后，倘有匪類越境生事，而朝鮮不能擒獲，以致漏網者，著該國王將伊國防汛之員，題參治罪；該部將該國王一并議處，以為藩王不能遵旨奉行捕盜安民者之戒；著將此行文于朝鮮國王知之。”（注2）

　　欣然在暖閣次間的簾后，聽得捧腹偷笑了好久，差一點就噴笑出聲暴露了自己的行蹤——這人，不僅自己強勢得有時候甚至都有些蠻橫、不講道理；還特別不待見別人軟不拉幾、拉稀擺帶的！

　　他出這狠招，擺明了就是在逼朝鮮國王，以后不許再向大清抱怨此事，只能自己在國內解決問題嗎？！

　　誒，難怪朝鮮人要編排他那么些壞話——原本就沒有真心服過滿人以異族入主中原、一直對前明念念不忘的他們，對老康這種以“寬仁”著稱的君主都有的是不好聽的話說；更何況是他這樣“冷厲、嚴苛”的帝王了！

　　十二月初四日，欣然一直在密切關注的江寧織造曹家“呼啦啦似大廈傾”的前奏曲，終于悄然奏響：山東巡撫塞楞額奏，杭州等三處織造運送龍衣經過長清縣等處，于勘合外多索夫馬、程儀、騾價等項銀兩，請旨禁革。

　　皇帝降諭旨說：“朕屢降諭旨，不許欽差、官員、人役騷擾驛遞；今三處織造俱苛索、繁費、苦累驛站，甚屬可惡。。?？椩觳顔T現在京師，著內務府、吏部嚴審，定擬具奏?！?/p>

　　十二日，欣然相當榮幸地親自見證了“弟控”帝表演如何護犢心切的戲碼：

　　多羅順承郡王錫保將和碩怡親王錯傳諭旨之處參奏，（欣然嚴重懷疑這位王爺腦子抽風了——他前幾天剛剛才被參奏說徇庇延信，皇帝算是才放了他一馬?。┗实哿ⅠR就噴薄了：把錫保的奏章“呼啦”一聲扔到了地下，嗓門一下拔高了八度，惱怒地喝道：

　　“好個混賬糊涂東西！朕剛剛施恩寬宥了他，這就發了瘋到處亂咬了不成？！硬說是王子傳錯諭旨！朕可是傳了王子來親口重述了那道諭旨，何曾有錯來著？！”

　　“分明就是繕寫時候出的錯，與王子何干？！朕讓他們幾個議政王大臣將因何寫錯之處查明具奏；他錫保在議政處行走，不但不查明具奏，反參奏王子！實在是巧詐推諉、可惡之極！”

　　“傳旨！即刻將錫保交與宗人府察議具奏！”（注3）

　　注1——引用自《雍正朝起居注》《清實錄世宗憲皇帝卷》當日記載。

　　注2、注3——引用自《雍正朝起居注》當日記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