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之后到現在,他打不通她的電話,他不知道是她換了號碼還是其他的原因,反正他就是找不到她了!他上QQ,她的頭像永遠是灰色的。他給她留了很多言,都沒有得到回復。他想問問麥云飛,但不知道怎么問才好。他約了麥云飛吃飯兩次,他不知道他是故意拒絕還是真的有事,反正麥云飛都沒能赴約。他以前從來都不失眠,自從那個周末以后,他夜夜失眠。于是他把精力開始放在工作上,試圖減輕情感帶來的痛苦。
他先是問媽媽借了錢,去租了間寫字樓做設計室。那以后他一天中大部分時間,不是在電腦上做設計,就是在書桌上伏案一遍一遍在圖紙上修改設計草稿。在那些痛苦的日子里,他有很多設計作品問世。他還去了一趟麗江,去看了秦諾凡。秦諾凡已經做了媽媽了,抱著她兒子當他的面喂奶,絲毫不覺得害羞,他覺得那真是人最本真最自然的狀態。他又去看了他和父親藍韶峰捐助的那所學校,看到山區的孩子現在的環境對比之前不知道好多少倍,他精神上非常滿足。從學校出來后他還轉車一個人去看了玉龍雪山。
在麗江期間,他在老街收購了很多古銀首飾和翡翠,那是他旅行最大的收獲。回來后,他似乎比前段時間開朗很多。他開始不那么熱衷于戒指的設計,轉而開始喜歡設計項鏈。他最滿意的作品是水滴紋的翡翠鑲嵌在他從云南麗江收回來的古銀上面。那古銀上面的翡翠,水頭足,細膩油潤,碧亮喜人。作品剛完成,就送去參加全國珠寶設計大賽了,結果是一等獎。現在那項鏈掛在國內某演員的脖頸上,他經常在電視上看到她帶著這款項鏈出席很多頒獎禮,雖然她一直在國內演藝界都是那么不溫不火的狀態。但這條項鏈改變了藍博朗的事業運,他的很多作品很快就被訂購了。因為他的作品都不是可以批量生產的,每一種設計款式都是一到兩件的實物。所以很多名媛啊,貴婦啊都開始排隊訂購。因為刻有他名字和珠寶主人名字的首飾在設計圈內就是身份的象征。而藍博朗因為要不斷的尋找設計靈感,所以他有段時間和在巴黎時一樣,在沒有靈感的時候,他就在大街上慢慢的轉,看到有人戴著漂亮的有設計感的首飾他就會上去和人搭訕。因為他長相出色眼神明澈所以幾乎很少有哪個女人懷疑他是騙子,這樣他每次都可以達到自己的目的。
其實麥曉韶是因為公差而被派到德國學習,她沒有告訴藍博朗,是因為她之前看過很多文章都說,一個男人一旦得到你,那么你在他眼里就貶值了;當然她也看到說,如果一個男人在身體上迷戀你,那么你就是女王。那個秋天的夜晚,她去送畫,她以身相許,都是她精心設計的。在此之前,她已經得到去德國考察的通知了,然后她想用時間親自去驗證很多人都說的那句話是否正確。
在德國亞琛,麥曉韶參觀了密斯.凡.德羅的故居。密斯.凡.德羅是她一直仰慕的設計大師。是他開啟了玻璃外墻鋼筋結構的建筑年代;是他創建了“少即是多”的設計理念。他認為,“少”不是空白而是精簡,“多”不是擁擠而是完美。麥曉韶站在德國柏林的新國家美術館前欣賞著大師的作品,她懷著敬仰的心思索著大師的理念。她想到大師在1919年就設計出了全玻璃帷幕的大樓,1929年設計了全世界著名的巴塞羅那椅。那椅子藍博朗的家的客廳也有。隨后她又想起那個初秋的周末,想到那個周末,她不禁莞爾一笑,然后她在柏林的長街上輕輕的哼起歌。
“想隱藏,卻欲蓋彌彰……”
她想起藍博朗第一次聽到這首歌問她歌曲的名字,她嘴角再次泛起甜蜜的微笑。她和藍博朗分開的日子里,思念幾乎夜夜侵蝕著她的心。終于在三個月后的這一天她坐上了通往機場的車,她工作考察結束可以回國了!她想給藍博朗一個驚喜。但她不知道,這世界是個精彩的大舞臺,每時每刻都會有很多戲劇在上演。德國柏林這個冬天的傍晚,就在麥曉韶登上飛機滿懷希望幻想著見到藍博朗他應該是怎樣的驚喜表情的時候,藍博朗卻因為在街上尋找創作靈感不經意間在地鐵站救起了一個叫唐莎莎的女孩,并且還把她帶回了家,帶到自己的床上。這個夜晚,看似和平時沒什么不同。但命運往往不是這樣安排,命運的每次安排,人生的每一次轉折,都是上帝的旨意。這個唐莎莎出現在麥曉韶和藍博朗的生活中,就像石子丟到湖水里激起的層層漣漪,她改變了故事男女主人公以及周圍很多人的命運。如果沒有這晚藍博朗救起唐莎莎,也許所有人的人生又將是另外一番景象:按部就班,平靜如水。當然,我們都不是上帝,我們也沒都沒有未卜先知的本領,而人生也不能改寫。這晚,唐莎莎躺在藍博朗的床上睡得正香的時候,麥曉韶在幾千英尺高空飛機的座椅上也昏昏睡去。藍博朗、麥曉韶、唐莎莎、你、我、他、她,我們每個人都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么?
這一夜,藍博朗躺在床上一直沒睡著。他不知道為什么,往事像影像機一樣在他的大腦里回放著。“枕上十年事,江南二老憂,都到心頭。”他努力的睡,當他聽到唐莎莎在夢中偶爾的夢囈和因為痛經而輕輕的呻吟聲,他就怎么都睡不著。他又擔心如果他睡著了,唐莎莎再做什么傻事。他去廚房把所有的他認為是兇器的廚具都藏在櫥柜里,然后又鎖好。凌晨五點后,他實在太累太困了,他在房間的抽屜里找了根類似于緞帶的細繩一端系在唐莎莎穿的那個襯衣的扣眼上,另一端系在自己的胳膊上,然后他終于放心的睡著了。這時,麥曉韶乘坐的飛機已經準時降臨浦東國際機場。
麥曉韶轉了機場五號線到市區,然后又找了一家店去吃了早餐。她本來想坐出租車,又怕堵車。后來想起自己很久沒有坐公交車了,剛好看到這家早點店的對面有站臺,她去看了看,有公交車到藍博朗住的地方。也不遠,就幾站路。她又上了公交車,不知道坐了幾站,她躺在椅子上迷迷糊糊地聽到語音報站,她感覺好像是到了離藍博朗家附近的一條街,她一下就跳下車,拉著行李箱直奔藍博朗家走去。
上午9點,藍博朗是在敲門聲中醒來的。他迷糊著趿拉著拖鞋準備開門的時候,他看到唐莎莎穿著他那件大襯衫剛從衛生間走出來,她一臉驚恐的看著他又看看門。他這才注意自己胳膊上還系著一根繩子,他看看唐莎莎完好無損,他放心的解開繩子,然后準備去開門。
“我……”唐莎莎緊張的看著藍博朗。
“沒事,可能是物業的!我家人來了會打電話的,我爸媽都沒時間看我。你不要緊張!你先回房間去!”藍博朗看出了唐莎莎的不安。
唐莎莎也覺得自己站在門口也有點礙事,就想還是先回到臥室再說吧。
藍博朗穿著睡衣去開門,他看到門口站著麥曉韶,她笑意盈盈的看著他。
藍博朗感覺像在夢里一樣,他揉揉眼睛,她的茱莉亞.羅伯茨一樣的性感嘴唇用力的抿著,盡量讓自己不笑出聲音,這是他熟悉的笑容,他終于確定是她。因為她身上的還有他熟悉寶格麗茉莉香水的味道。他緊緊的把她抱在懷里,他們熱烈的接吻。他確定這不是夢。
“是你嗎?老太婆。”這是他在國外的時候在網上對她的昵稱。
“是我,老爺。沒錯!”她壞笑著。
“真的是你?你去了哪里?”他繼續吻她。
她推開他。
“你都還沒有刷牙耶!看,我給你從德國帶回的禮物!”
她放下包裹,拉開手提箱。找她給他帶回的襯衫。
“什么?你去了德國?”
“公差三個月。”
臥室里的唐莎莎聽到對話,她穿著藍博朗的睡衣站在臥室門口。她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麥曉韶找到禮物抬起頭,她看到一個女孩穿著藍博朗的襯衫站在臥室的門口。她的表情由驚訝變成驚喜,又由驚喜變成驚訝。
“唐莎莎!”
“麥曉韶!”
“唐家大小姐怎么在這里?難道是老爺納個小妾不成?”麥曉韶看著唐莎莎在冬天的早晨穿著藍博朗的襯衫站在那里,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她的表情非常復雜,她內心很痛苦,但她還是盡量用輕松調侃的語氣問藍博朗。
藍博朗也楞在那里,他不知道如何才能解釋清楚。
“不是的,麥曉韶。不是你想得那樣……你聽我說!”唐莎莎跑過來解釋。
“請你,唐莎莎小姐,請你自重些!不要靠近我,穿好衣服出來!”
“哦,你聽我說……”
唐莎莎進房間換好衣服出來后,麥曉韶已經坐到客廳的沙發上,藍博朗坐在她身邊,他惶恐的看著麥曉韶。他幾次張嘴,又不知道如何說,想想又咽了下去。
唐莎莎坐在麥曉韶旁邊,連比劃帶說的盡量簡單的把她和藍博朗認識的經過和麥曉韶講了一遍。
麥曉韶耐心的聽她講完,這中間藍博朗一直在輔助著解釋。麥曉韶厭惡的讓他閉嘴,聽唐莎莎說。
“請問,一個男人救了你,你需要以身相許嗎?”麥曉韶問唐莎莎。
“不是,是他要我睡在他的臥室。不是我……我們沒什么的。”唐莎莎眼淚都快下來了,她越急越表達不清楚,她轉身向藍博朗求助。
“藍博朗,你有什么話說嗎?”麥曉韶轉向藍博朗。
“她情緒不穩定,我擔心她再做什么傻事,我覺得我睡在她身邊這樣子比較安全。我當時就是這樣想的,我沒想那么多。我們真的沒有什么!”他干凈的眼神讓麥曉韶的心突然抽搐了一下。
“唐莎莎,這個世界還真小!我想象了很多很多次和藍博朗見面的場景,但絕對沒有想到是這樣。我以為我會給他一個驚喜,卻沒想到是你們給我一個大大的驚喜啊……”麥曉韶自言自語道。
“怎么?你們認識?”藍博朗問。
“高中同學。”麥曉韶向沙發上里靠了靠,她感覺有點累。“藍博朗,你是不是給我倒杯水喝?”
“我來吧!”唐莎莎語氣里帶著討好的味道。
“睡了一個晚上,還真當自己是女主人了?”
“不是的,麥曉韶。”唐莎莎真的覺得委屈死了。
“藍博朗,你去倒水!”麥曉韶坐在沙發上像個女王。
“哦。”藍博朗去廚房。
“你,唐莎莎,你坐下,我有話對你說。”
“麥曉韶,真的不是你想得那樣……不是的。”
“好了!唐莎莎,這樣,我問你,如果,你看到你男朋友的臥室,在清晨,有一個女孩穿著他心愛的襯衫光著腿站在那里。然后你確定她昨晚是睡在他床上的。請問,依據常識,你怎么想?你說,你怎么想?但我們是同學,我還是選擇相信你的話,我就是不相信藍博朗,我也相信你。我現在是想問你,你為什么要那么做?我的意思說自殺!”
“……沈威你知道的……”唐莎莎坐在沙發的一角,她還是不能靠近麥曉韶。她知道她氣還沒消。
“嗯,知道。上次高中同學聚會你不是帶他過來的嗎?是你大學時談的男朋友,對吧?他怎么了?把你甩了?”
“前幾天,就在前幾天……”唐莎莎緊緊咬著嘴唇,眼淚圍著眼眶打轉,還是落了下來。
她用手擦干眼淚,繼續說。
“他出車禍了,沒了。現在尸體還在醫院的太平間……那天下雨,我們去銀行ATM機上取錢,我剛撐開傘,傘就被風刮到馬路上,我去撿雨傘。一輛車開得太快……我在前面,他一把拽住我,把我推到路邊的綠化帶,然后車子從他身上軋了過去……”唐莎莎說到這里已經是泣不成聲。
“哦,然后你就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來祭奠他?你覺得這樣做很偉大嗎?”麥曉韶雖然生氣,但是語氣明顯軟了下來。
“麥曉韶。”唐莎莎用紙巾擦了擦眼淚,繼續說:“你不知道。從來沒有誰像他對我這么好過!從前沒有,以后也沒有了。在生死關頭,他心里想的是我。他讓我活下去……現在他媽媽在醫院住院,他爸爸從他出事到現在沒有說過一句話。我沒辦法面對這些,我知道你會說我懦弱。但我真不知道怎么樣活下去……那天晚上,其實我只是從醫院出來,想理理思緒的。但是走著走著,不知道怎么了,我突然就有了想結束自己生命的想法。地鐵開過來的時候,我不知道藍博朗怎么在我身后的,我也不知道他怎么知道我要自殺的。因為當時有很多人等在地鐵站,沒人注意到我……”
麥曉韶遞給唐莎莎面巾紙。她一邊擤鼻涕,一邊接著說。
“我當時就是想死的,是絕望。你知道嗎?一個人絕望的感覺,你不會懂。”
藍博朗手里端著兩杯水站在廚房門口聽著她們的對話發呆。
然后三個人在房間里都沒有了聲音,房間里瞬間變得很安靜。就像戰場上突然停止了槍炮聲一樣,但是戰爭的硝煙彷佛還沒有完全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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