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是人生最美的風景。”

　　到了麥曉韶的家門口，麥曉韶一邊開門一邊繼續哼著她的白月光“想流浪，一路跌跌撞撞……”

　　“這首歌真好聽，什么名字？”

　　“張信哲的《白月光》。怎么？你都沒有聽過？我最喜歡張信哲了！”

　　門開了，藍博朗進門仔細觀察，麥教授的家是地中海風格的設計。拱形的餐廳窗戶、手抹墻、主色調是藍白兩色。正對門首先映入藍博朗眼簾的是玄關上的一幅油畫，他看到了莫奈的味道。他最喜歡的畫家就是米勒和莫奈。

　　“這是麥曉韶的作品。”麥云飛看藍博朗盯著畫看，他解釋給他聽。

　　“見笑了，是高二時候畫的。那時壓力大，所以就想辦法舒緩一下。用了一周的時間來做這幅畫的。”麥曉韶接著父親的話說。

　　“嗯，我喜歡。有莫奈的味道。”

　　“喜歡就送你好了。”麥曉韶想都沒想就說道。然后她嘟起嘴轉身問麥云飛：“爸爸，媽媽怎么還沒有電話過來？她是不是一回到海南就忘記我生日了？”

　　麥云飛沒有回答女兒，他徑直去廚房倒了兩杯紅茶，然后招呼藍博朗落座。藍博朗一邊用手摩挲著水杯的把手一邊坐在藤沙發上環顧四周，他覺得這樣的家才有家的味道啊！沙發后面的背景墻上有很多大小不等的油畫裝飾成的，部分家具也是非常有歷史感的，帶著歲月滄桑的味道。

　　麥曉韶自己跑去書房，不一會兒，藍博朗聽到小提琴的音樂聲從書房傳出來。他完全沉浸在音樂帶來的美好意境中了。

　　麥云飛想著怎么打開話題比較合適。

　　“博朗，我今天不是做為老師的身份和你交流問題，而是做為朋友我們聊聊關于你心理上的一些癥結，就像你是我的孩子一樣。你也可以把我當成是你父親的角色，然后真誠的和我溝通。你看好嗎？”

　　藍博朗點點頭，小提琴協奏曲讓他開始放松。于是他把第一次偷拿母親一萬塊錢那種快感和愉悅的心情和麥云飛說了。麥云飛又詳細的了解了他的家庭背景，他說他不是要窺視他的隱私。而是只有找到問題的根源，才能解決問題。藍博朗說這沒什么，反正他從看到麥教授的第一眼就是信任他的。最后，麥云飛明白，藍博朗只是因為從小在優越的家庭中長大，喜歡的東西都特別容易得到，所以他喜歡或者說迷戀上在竊取的過程中的快樂和無以言說的神秘感。他未必喜歡或者真正需要那些東西。也就是說這種偷竊不是為了竊取經濟利益，也不具有其他明確的目的，比如像古代大俠的劫富濟貧、或者涉嫌報復什么的。他這種所謂的偷竊現象只是無法控制的內心沖動而已。

　　麥云飛了解這些之后，看看時間已經是午夜了，他說要不今天就先到這里，明天晚上你有空，可以去我辦公室或者來我家都可以的。藍博朗于是告辭，他本想去書房和麥曉韶說一聲，又覺得似乎有點唐突。但是麥云飛喊出麥曉韶。麥曉韶于是又對他說謝謝他過來和她一起過生日之類的客氣話后，然后沖他揮手拜拜，就轉回身回書房了。麥云飛囑咐了藍博朗注意安全，然后又說到了家打個電話。藍博朗突然感覺心里很溫暖，喉嚨開始哽咽了。麥云飛看著藍博朗進了電梯，又去書房找了一些書看，他終于找到了和藍博朗病癥有關的一些病例說明：

　　“從精神病學的觀點看，偷竊癖確為一種特殊的心理行為。其特征多表現為：不能控制的、反復出現的偷竊沖動，其達到一定緊張度時，自控能力下降而去作案，以滿足心理的需要。所竊物品無明顯選擇性，不是獲取經濟利益和使用為目的，有些甚至是廢物，將之扔掉或收藏起來，從不使用；偷竊前無預謀，均由行竊前的沖動所致，且是單獨作案；此行為逐漸產生，持續進展，長期遷延，矯治較困難；多數患者都有一定的人格缺陷，大多數比較要強，好勝，心胸狹窄而自私。此類行為與家庭教育方式，所遭受經歷等有一定關系。其癥狀在17～20歲充分暴露。并且與家庭經濟狀況、個人文化程度沒有必然的關系，甚至不少為智力水平、文化程度都很高。”

　　“這種人除強迫性行竊這一單一表現之外，并無其它精神異常，也沒有智能缺陷，據此可與精神分裂癥、腦器質性疾病或智力發育遲緩的偷竊行為相區別。偷竊癖是一種少見情況，只占偷竊犯罪中的極小部分。一般是從童年或少年期就開始發生，每次行竊后心理上都會感到快感與滿足。對偷的東西或收藏，或隨手舍棄，或偷偷送還原主。”

　　“患病原因：有研究證實，有偷竊癖的人大多有性格缺陷，如自幼倔強、好強、比較自私狹隘、交往狹窄。另一個較顯著的特點是“報復心”極強，無論是家人的責罵、還是同事朋友的批評，都容易在他們心中產生一種報復的沖動，而這種報復心理往往就是通過偷竊行為發泄出來。”

　　“事實表明，患偷竊癖癥者最初常常都有一種報復心理，是想通過偷東西來報復傷害過他的人。但以后的行為似乎與這種報復方式并不直接相關，更多的是一種“習慣”使然。”

　　他看過書上的描述后，基本確定了藍博朗的病癥。他想明天和鄧建軍聯系，把這個情況和他說一下，讓他放心。因為藍博朗還不是那么偏執的不可救藥的人。

　　麥云飛洗好澡后，藍博朗短信過來了。

　　“謝謝麥教授，我已到家。請放心。”

　　麥云飛看看短信，微笑著回了個“晚安”。他再看書房里的麥曉韶早已經裹著被子睡著了。他進去關掉音響，把書房的空調溫度調至26°。然后他坐在沙發上給在海南的妻子打電話，提醒她今天是女兒的生日。他說他一直等她電話，本希望不用提醒她能主動打過來問候的。電話那頭陳雅倫說她白天培訓晚上拜訪家里的姑婆和姨婆，早把這事給忘了。然后她說回去補給女兒禮物，又問問他們的晚飯吃什么。麥云飛把一天的活動都告訴了陳雅倫，然后說曉韶睡著了，回到家還問媽媽怎么沒有電話。陳雅倫在電話那頭長長的嘆了口氣，說早點睡吧就掛了電話。

　　很快的，藍博朗放暑假了，大三的整個暑假，他都是和麥云飛一起度過的。在麥云飛和鄧建軍的幫助下，他逐漸的能控制住自己竊取的沖動了。幾個月后，鄧建軍看他表現的不錯，就把他偷拿同學的東西都一一的還了回去。

　　大四畢業后的那個暑假，他不想在父母安排下工作，但父親堅持要他去商場做管理工作。他和父親大吵一架后，就回到母親送他的房子里。他自己買了家具，精心布置一番。然后他把麥曉韶送的油畫一直掛在臥室里。

　　秦諾凡還是堅持回了云南，回去后她參加了公務員考試，然后開始在麗江規劃局工作，沒有回老家去教書。人的變化真的很快。她約了藍博朗有時間去麗江旅游，然后順便看看他捐款建造的小學校，藍博朗痛快的答應了。

　　麥曉韶大一暑假回來之前，她給藍博朗發了個信息，讓他去學校接她。藍博朗說麥教授知道不好吧。她說我和爸爸說，讓你和他一起接我，可以么？藍博朗說他很忙，現在還沒找到正式工作。他此前學的建筑設計，他決定放棄了。他現在狀態不好，所以不確定能去接她。麥曉韶很生氣，她想我在大學那么多男孩喜歡我，我憑什么看你的臉色？

　　其實藍博朗是想，麥云飛知道他的曾經，他不會同意自己的女兒喜歡這樣的男孩的吧？他是他的病人，他會關愛他。但他如果做麥曉韶的男朋友，麥云飛就不一定能接納他了。所以即使他心里也喜歡麥曉韶，但他決定還是隱忍自己的感情。

　　四年轉瞬即逝。廈大的老師本來是要她留校的。但她沒有留在廈門，她回來，完全是為了藍博朗，但她不說。她只說她離家四年，想回家。然后，她就進了一家比較大的建筑設計公司工作，主要負責商業地產設計項目。工作很忙，經常加班，但也算充實。

　　麥曉韶在廈大的第二年，藍博朗在媽媽的資助下去法國學習了三年的珠寶設計。在法國的香榭麗舍大道，他每天都在研究每一個經過的女人的首飾，他有時會很紳士的請很多優雅的女士喝咖啡，然后仔細看她們手上的戒指。那些戒指，很多都是有歷史和年代感的。他會先贊美那些女性的皮膚，然后轉而恭維她們的穿著，慢慢的再聊到她們手上的戒指。然后那些法國女人就會給他講這個戒指的來歷。比如是祖母或是外祖母或者曾祖母等等誰送的。有的首飾還是來自16世紀或者18世紀皇室的。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那么喜歡戒指。四年后，他以優異的成績畢業于法國的一所私立設計學院，畢業作品就是一枚雨滴戒指和一枚雪花戒指。

　　在法國期間，藍博朗偶爾會在電腦上和麥曉韶視頻聊天，當然他也很關心秦諾凡。秦諾凡告訴他，她戀愛了，對方在麗江古城里開了個咖啡館還有客棧。她告訴他，她繼續資助她曾經教學的那所學校的孩子上學。他有時會在電腦上看她在博客上拍的照片，照片上是非常自然愜意的生活。那古老的帶納西民族特色的院子和窗簾，那原木的咖啡桌，那云南特色的織布機，那讓他流口水的酸豆角炒臘肉、炭烤魚，都讓藍博朗心馳神往。秦諾凡經過這四年還是沒有什么變化，依然是馬尾辮視人，每次看到她在博客上的那些照片，他覺得麗江還真是好地方。怎么能讓人變得那么淡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