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四章    我們的衣著

　　我們鴨絨鴨寨苗族舊稱“谷藺苗”。婦女們擅長于織布、織棉，早已享有盛名。乾隆《貴州通志》記載：“谷藺苗男子皆短衣，婦人以青布蒙髻，工紡織，其布最精密，每遇場期出市，人爭購之，有谷藺布之名。”嘉慶年間李宗方在《黔記》第四卷中記道：“谷藺苗在定番州屬。男耕女織，所織布最精細，諺云‘欲作汗衫褲，須得谷藺布'。”鴨絨鴨寨苗族支系婦女服飾就是用自紡、自織、自染的谷藺布和谷藺錦制就的。

　　隨著社會的發展，鴨絨鴨寨苗族支系服飾也不斷改革變化。本世紀20年代以前，婦女將頭發綰在頭頂，再用青色布帕包頭（分平頂式和羊角式）；上裝穿右衽和尚領青布短衣，衣腳及衣袖中段都鑲上谷藺錦條；下裝穿前面用青布或蠟染布、后面用307塊各式彩色圖案拼縫而成、垂齊膝下25厘米的長褶裙，然后系上銀鏈圍腰。圍腰口素凈無花，飄帶為條形花紋，與裙子一樣長。再配以銀耳環、銀項圈、銀手鐲、銀戒指等。這種服飾因費工費錢，又不太方便，所以從20年代起逐漸衰退，而代之以穿衣褲。即上穿從右側開口，肩部到大襟鑲花的青藍布短衣，下穿青色緄花布褲子，頭發編成辮子綰于頭帕之外（頭帕以白色為主，偶有青色的），有的還在頭帕之外搭上一塊毛巾或雜色頭巾。冷天纏青色布綁腿，穿布底布幫單把圓口鞋或釘子鞋，熱天穿水草鞋或膠草鞋。40年代后期，服飾式樣雖與改穿衣褲無異，但衣服褲子均不鑲花，比原來的服飾簡樸實用（與雅水地區布依族婦女服飾全部相同）。此時，耳環、項圈已無人戴，惟手鐲、戒指偶有人戴。現在婦女雖然平時不穿裙子了，但是每人都準備有一套漂亮的衣裙作為壽衣。成年男子去世辦喪事，婦女牽“馱魂馬”時，必須穿裙子，因此以前的裙子勢必長期保留下去。省州縣有關部門及英國友人曾到鴨絨鄉干河村購買了我們這個苗族支系古樸、典雅的衣裙作珍品收藏和研究。

　　我小時候還見祖母常穿百褶群，可如今，就算是老婆婆也都只穿簡便裝了。從頭到腳，依次是頭巾、上衣、綴褲、布鞋或皮鞋。

　　頭上的裝扮，我們稱為搭帕子，用兩頭留須的長方形棉布巾包著盤好的頭發，繞頭圍上一圈，掖成羊角狀，留出一兩厘米長的巾尾懸于左耳或右耳旁。中青年婦女一般喜用白色，老年婦女則多用深藍色。至于粉色和黃色之類的艷色，向來不會出現在我們苗族婦女的裝扮上。

　　衣服多為右開式，領低卻封閉，布鈕扣。衣服的顏色，年輕女子多選天藍色，中老年人婦女則偏愛深藍色或黑色。衣服邊緣處總要縫上花邊，衣服上還要系上有兩對帶子的圍襟，圍襟上邊的那對帶子實為筷頭般粗的紅色、藍色或黑色線，用來圍系于脖后。圍襟中間那對布帶子則系于腰后，多為白色或藍色。圍襟的胸部位置都畫有蠟染圖案，邊緣也繡有花邊，圍襟既可保護上衣的整潔，也很起裝飾作用。

　　女性錐褲也以深藍色或黑色為主。我曾見一些進過城的同胞小妹頭上搭著帕子，身上也穿著或左或右而開的襟衣，褲子卻變成了牛仔的，顯得不倫不類。

　　腳上穿的多是布鞋，近年來則多見了皮鞋，但也曾見有的小妹用高跟的泡沫鞋或厚重的旅游鞋來配民族裝，更讓人大倒胃口。

　　我們鴨絨鴨寨的男裝可就簡單多了。頭上包黑色長布，身上深藍色或黑色對襟衣，下身寬腿褲，腳下布鞋或皮鞋。連起碼的裝飾都沒有。或者是我還沒見過隆重的男裝吧。解放后，我們鴨絨鴨寨的男人們多半該穿漢裝了。我覺得實在是遺憾。就算原來的民族服裝比較繁瑣或簡單吧，燒改一下不就行了嗎？起碼也能保住自己民族的外在形象特點嘛。

　　以前我們老家的同胞們從頭到腳所穿的均來自自栽自織的棉布，耐穿，暖和又吸汗。如今則較少人去織布了，成就了街上的布商們的生意，因為從種棉花到裁成衣服，實在是個繁瑣的過程。機織的布也許不如手工織的耐穿，但花色較多，布面更為光滑和平整。

　　因為白色和天藍色都比較耀眼，所以穿上民族服裝后，不漂亮的姑娘也變得好看起來了。

　　每當喜慶的日子回集日時，會見到姑娘們三五成群或獨自一人一身春天般的白色加天藍色和深藍色，側背著花布包，打著花傘，或嘻笑或羞嗒嗒地走過馬路，簡直不亞于古人津津樂道的仕女郊游圖。

　　遺憾甚至憤怒的是，漢人把老外當成了時髦，反過來把我們的美麗服裝看成了落后，而我們苗族同胞竟也跟著覺得自己的服裝真的不入流，登不上所謂的大雅之堂，于是也去把頭發染黃，把西裝當成時髦，以為因此就不被人瞧不起了。反倒時發達國家的人還能平等地把我們的少數民族的文化當作一種獨特而且可以作為商業文化參照的存在。其實，日本人之所以引人注目，既在于他們具有善于學習和改良的精神，更在于他們向別人學習并進行改良，只是為了更加豐富和突出大和民族的特色，并沒有因此而降低穿著和服的自豪感啊！

　　近年來，地方政府也懂得打民族牌來轉動經濟輪子了，但希望不僅僅是在需要錄像時才覺得民族服裝漂亮。如果我們少數民族和漢族人都以自己的服裝為丑，認為西裝才是最美的，那都將會抬不起頭來看找自己的路，進而在盲目的追崇中被人家恥笑甚至同化，失去自己存在的空間。

　　我發覺我們少數民族穿漢裝跟漢族人穿洋服一樣，怎么穿都不如人家好看，因為要跟一個帶著祖傳秘方的人比賽人家的土著文化，顯然是魯班門前耍大斧，但一穿回自己的民族服裝，卻很好看了，因為本民族的服裝文化已為本民族量身定做了幾十年甚至上千年，早已熟悉到基因里面去了。既然這樣，何必硬要揚短避長去瞎湊人家的熱鬧呢？(2008-1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