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萬壽節大禮

　　皇帝此時已闊步走到一匹高大俊逸的白馬旁（矮油~還是落俗套鳥~），馬背上正是欣然送他的壽禮——銀刻花嵌松石珊瑚馬鞍；

　　小侍衛伺候著他披掛好一副嶄新的樺皮面弓（注1）和插著十來支箭的皮質箭筒；他又接過牽馬侍衛手中的韁繩，和手柄鑲嵌著與馬鞍相配的松石珊瑚的馬鞭，瀟灑地翻身上馬，鞭稍在空中畫出一朵漂亮的鞭花；隨著清脆的鞭響，白馬迅速地沖了出去。

　　皇帝在馬背上伏低身軀，仿佛貼在馬身上一般；欣然心中暗暗驚嘆地想道：大概這就是所謂的“人馬合一”吧？！

　　一晃神，就見皇帝已縱馬到了靶場那端的盡頭處；他熟練地指揮著胯下白馬順暢地轉了個回頭彎，又朝著人群這邊疾馳而來；接近場中央與箭靶相對位置時，馬速一緩，他挺起身軀，引弓搭箭，側身便是一箭；接著又繼續向這邊馳來；眼看離人群已是越來越近，又輕松地帶馬回身，向遠處馳去；到得場中央又再次向著箭靶射出一箭；如此反復了好幾個來回，這才回到侍衛們面前，勒住韁繩，跳下馬背，撤了弓箭，回到御座上。

　　太監們忙上前又是汗巾又是茶水的伺候著；一通忙亂之后，皇帝揮手摒去內侍，笑著揚聲道：“當年怡親王跟朕多次隨扈巡幸塞外，朕于騎射上從來都勝不過王子去！依王子看，朕今日這騎術射技怕更是不堪了吧？”

　　十三忙起身朗聲道：“皇上如此過謙之言，臣如何當得起？以臣之見，皇上登基至今，日日憂勞，再無機會操弓持鞭；今日卻依然如此弓馬嫻熟，實在是令臣不得不欽佩萬分?。　?/p>

　　皇帝縱聲大笑道：“先別急著奉承朕，瞧瞧箭靶再說！”

　　一擊掌，早已侯在一旁的小侍衛忙將箭靶捧到皇帝面前道：“回皇上，除了一箭脫靶以外，其余均中的?！?/p>

　　皇帝點頭笑道：“嗯，總算是沒太丟臉！把這記下來，今日凡成績好過朕的侍衛，通通有賞！去，讓他們都操練起來吧！”

　　侍立一旁的領侍衛內大臣馬爾賽忙趨至御座前，打著千應道：“嗻！”回身對著侍衛們響亮地喊了兩句滿語，就見一隊侍衛牽馬過來，齊整地向皇帝行禮問安后，一個接一個驅馬向場中馳去；當他們開始回頭向這邊馳來時，欣然看到了她平生從未見過的壯觀場面：

　　只見侍衛們有的起身站立到了馬背上擺出不同造型；有的藏身到了馬腹之下；有的則在駿馬奔馳的過程中不斷從馬背上跳到馬身兩側地面上，又輕松流暢地縱身躍上馬背；還有的甚至在馬背上玩起了倒立拿大頂?。ㄗ?）

　　欣然看得目瞪口呆，好多次都差點驚叫失聲；心中連連感慨：難怪滿人以一個小小的少數民族，能得以入主中原、雄霸天下！人家的兵將技高人膽大；人家的領袖飽讀詩書、學富五車，兼勵精圖治、心懷天下！

　　萬千思緒被馬爾賽的響亮滿語打斷，抬頭見小侍衛已領著另一隊披掛弓箭的侍衛騎在馬上沖進了場中；一時間箭雨紛飛、利器破空之聲滿場；侍衛們也如同皇帝一般連續往返了好幾個來回，隊形卻始終絲毫不亂；看得欣然又是驚嘆不已。

　　接下來，侍衛們又捉對演練了“打布庫”，實在是讓欣然大開了眼界，心中不由得暗暗感動：

　　這樣的安排，其中無論如何也暗含著他對自己心意的領會和回應；他的萬壽節，自己一份微不足道的賀禮，卻換回了這樣豐厚的一份大禮——宮中女子，上至皇后，下至宮女，無人能有機緣觀賞今日這般的風光！他對自己的這份“獨一無二”，雖含蓄、隱秘，卻也是明了、清晰！便這一點，就已經足夠值回所有的付出。。。

　　皇帝顯然也是興奮莫名、興致高昂，待侍衛們所有項目演練完畢后，滿面笑容朗聲道：

　　“今年春季，朕查看八旗前鋒護軍等，八力弓以上者，八旗有一萬八千人，用七力弓、六力弓者數萬人；再，能輕松用十六力、十五力弓者，也有二、三十人！朕為此贊嘆歡忭不已！”（注3）

　　“今日又見爾等騎射精湛，布庫亦佳，朕心更悅！今日爾等不論官職、品級，一律賞銀二十兩、緞一匹、酒一壺、肉兩盤！朕與爾等共飲！”

　　整個靶場之中，頓時山呼萬歲之聲響做了一片。。。。。。

　　當欣然隨著?；鄯祷刈辖呛?，天已黑了下來；換回自己的衣裝，在五兒幾人的陪同下，回了養心殿。

　　太監劉玉躬身迎了上來，笑道：“您回的夠快??；萬歲爺這會子已經去后頭沐浴更衣了，吩咐您也快泡泡太醫院專門配的去乏湯去！”

　　欣然臉一紅，低聲道：“嗯，知道了；有勞劉公公了。”早侯在一旁的晴軒四人忙過來簇擁著她，往后寢而去。

　　欣然好容易耐著性子，按御醫的“醫囑”泡了澡、更了衣，才急急地跨入皇帝的臥室，卻見屋里空無一人；正愣神間，被人從背后摟住，跌進一個溫暖的懷抱里，那無比熟悉的、由多種香味兒混合而成的獨特氣息頓時將她團團包圍；

　　耳畔響起那無比熟悉的低沉嗓音：“娘子，夫君今日的安排可還合你心意？”

　　欣然回身，抬頭對上皇帝亮亮的、閃動著快樂與愛意的雙眸，一時什么話也說不出來，踮起腳尖，就去吻他；皇帝一面低笑，一面低頭蜻蜓點水般與她一吻，便放開了她的唇，捉狹地道：

　　“不成，今日須得說出個子丑寅卯來才是！”

　　說著松開環抱著她的雙臂，牽著她坐到了暖炕上；斜睨著她調笑道：“怎樣？前兩日可有瞎琢磨、著急來著？”不等欣然回答便已噗嗤笑出聲來，越笑便越發好笑，到后來已是哈哈地縱聲大笑起來；

　　欣然又羞又急，想惱他卻又惱不起來，索性賴進他懷里，拿兩個小拳頭在他胸前輕輕捶打著道：

　　“皇上——您最愛拿人家取笑、逗樂子了！前兩日。。。讓人家摸頭不著腦的。。。準是您和怡親王爺‘串通’好了，戲弄八阿哥和我呢！”

　　皇帝自得地一哂道：“你和?；蹆蓚€小東西，求到朕的十三賢弟那兒了，還想瞞得了朕？！須知十三跟朕可是無話不說、無事不奏的！朕聽他一說便道：兩個小東西想讓朕驚喜，咱們就讓他們反驚喜一下！如何，夠驚喜不？”

　　欣然無限柔情地望著他，激動地道：“嗯！今日的驚喜。。。無以言表！從來不曾想到。。。今生今世竟能得機會看皇上英姿颯爽的馬上風采。。?？窗似旖旱木考妓?！我。。。真的是世上最幸運之人！”

　　眼中止不住淚光閃動，忙低頭將臉貼在皇帝胸膛上，努力讓自己的情緒平息下來；皇帝撫慰地輕輕拍著她的肩背，逗她道：

　　“明日可是朕的萬壽節，你雖說送了朕馬具，可朕今日回了你禮——倒像是給你祝壽呢？！不成，還得管你要壽禮！”

　　欣然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抬頭柔聲道：“本來人家前兩日呈上馬具之時，原就打算為皇上獻唱一支小曲兒應景的；今日若您肯聽，便更是應景得很呢！”

　　注1——引用馮爾康專著《雍正帝》圖文內容：雍正帝御用樺皮面弓。

　　注2——此處是根據《乾隆大閱圖》局部進行的描寫。

　　注3——引用自《雍正朝滿文朱批全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