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半個月戲班子的生意十分蕭條,入冬時節,各地廟會漸漸少了,沒了機會搭場子唱大戲,演員們自然是閑的無聊,男人們平日里靠打牌喝酒侃大山消磨時間,女人們就擠在一起,織毛衣,織手套,鉤圍巾,嘮家常,嘻嘻哈哈度日子。有的演員因為家里等著用錢,心里便有些著急,但最著急的是駱癩頭,一大幫子人吃喝拉撒,哪里都要用他的錢,又是只出不進,便急的滿嘴燎泡。有時看見這幫閑人喝酒劃拳打哈哈,駱癩頭看不順眼,就會上前訓斥,“天天吃飽了混天黑!也不知道練練功!到時候上了臺,我看你們翻不出跟頭來怎么辦!”
大個兒喝的滿臉泛紅,嘻嘻哈哈的說,“練功干啥呀?練來給誰看哪?練功就能吃飽飯啦?啊?”
小武生朱龍喝的已經四六不分,他站起來,沖著駱癩頭,激昂地說,“翻跟頭已經滲透進我的生命!我睡著覺都能連翻18個,你信不信!信不信!”一邊說著,就要現場演示,卻很不巧地剛站起來,就一個趔趄,不雅地趴在了地上,摔了個四仰八叉。
“你,你看你們,哪里有一點演藝人員的樣子!駱癩頭憤憤地說,“不知道提升業務水平,就知道吃喝玩樂!沒有緊迫感和危機感!等你們歲數大了,就會被社會所淘汰!到時候哭都來不及!”
聽著駱癩頭慷慨激昂的領導演講,劉三喜嘿嘿地笑了起來,“我說駱老大,就不要嚇唬娃娃們了。我從十二歲就開始練功哩,到現在不也一樣混的狗屁不是。我這個月再拿不回錢去,家里那婆娘就要鬧翻天了。我說駱老大,要是再沒活兒,我可要去給人家當小工了,一天好歹也能鬧個小二十塊。”
駱癩頭沒好氣地說,“我也想要活兒!可天不作美呀!這個點兒十里八鄉的廟會都完了,離過年又遠,有結婚的,也沒幾個舍得掏錢請堂會。也他媽的奇了怪了,這年頭人死的也少了,想掙死人錢也這么費勁。”
唱花旦的小荷正拿著一塊碎花布頭給自己縫頭花,聽了這話抿嘴兒笑了,細聲細氣地說,“駱大哥,你咋不盼人好哩,居然還盼著死人,當心讓人家聽見了,掀了我們的老巢哩。“
駱癩頭瞥了瞥小荷,“你懂個啥。小閨女家家的,就知道臭美。現在形勢不好了,年輕人結婚,有幾個還請堂會的?也就是老家伙們歸了西,還有人念著家鄉戲,能給我們送個錢。要是沒人死,我們吃啥喝啥?你以為你戴的鳳冠穿的新戲服是哪里來的?有一多半都是死人身上扒下來的!”
小荷嚇了一跳,“哎呀!這么嚇人!那我以后不敢穿了!我不上臺了!”
駱癩頭陰險地一笑,“你看你看,這就嚇著你了!我那就是個比喻!你當我是挖墳的?但你要知道,唱白事是我們收入的主要來源,我能不盼著人死嗎!年輕人啊,要學點業務,學點文化!要不連個比喻都聽不懂,讓人笑話!”
小荷連忙點頭,“駱哥,你說的對,我是要學業務,學文化。”
蘋果最近新學了玻璃絲編手鏈,手拿著紅紅綠綠幾股正編的上癮,聽見駱癩頭這番話,笑著說,“駱大哥說的真是對,從今兒開始我每天早上都上香,祈禱附近十里八村兒的老頭兒老太太早點兒歸西。”
駱癩頭擺擺手,“那可就不積德了,我駱顯剛哪里能做這樣的事。不過你倒是提醒我了,我們不能被動的等啦,要主動出擊!等再有誰家死人了,我們上門去問人家有沒有唱堂會的需求。這叫送貨上門,主動進取。”
蘋果驚訝的夠嗆,“這樣也可以?我的媽呀,駱大哥,你可真有創意。”
駱癩頭嘻嘻一笑,“我還想好了,就蘋果你跟我去,你這閨女嘴皮子也挺利落,能幫上忙。”
蘋果連忙擺手,“我可不行,真不行,我就是嘴貧話多,但要說起嘴皮子利落,還是大個兒。我看還是讓他去吧!”
大個兒正在一旁滿意地打酒嗝,聽見有人提到他,拍著胸脯,兩眼放光地說,“有事找大個兒!選擇準沒錯!我去我去!”
蘋果滿意地笑了,夸贊道,“大個兒,你可真仗義!說到仗義,大個兒第一!”
大個兒專業地扭動起了二人轉里歡樂的秧歌步,駱癩頭看著又覺心煩,狠狠地瞪了兩眼,轉身眼不見為凈去了。
過了沒兩天,就聽說賢良村死了個老太太。剛聽說人死,駱癩頭立刻開始不斷催促大個兒上門,大個兒當天豪言壯語都因為喝了二兩小酒,這下開始后悔了。“人家剛死了人,我就上門推銷唱堂會,人家打死我都不帶賠錢的!”
駱癩頭不依不饒,非要大個兒上門試試。蘋果想了想,畢竟是自己趁人酒醉忽悠了大個兒,心里愧疚得慌,思來想去,還是提出,“不行,我跟你一起去吧!人多壯壯膽兒!”大個兒自然樂意,于是倆人演練了一番說辭,拾掇拾掇就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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