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來來往往

　　來來往往

　　2006-12-1921:21:12

　　光明巷誰人不識向榮?。坎恍牛磕焦饷飨镫S便找個人打聽打聽。

　　當然，被打聽的人首先會打量您一番，確定您不是那種混混之輩后，才會不屑地指著遠處那個角落里東張西望的男人鄙夷地說：“喏，就是那家伙！”

　　嘿嘿！這不，向榮來了，一臉的吊兒郎當，年紀有四十出頭了，至今還保持著孤家寡人的光棍身份。“喲！三叔在散步呀！您老身子骨結實吧！”

　　“王大嬸，聽說您兒子最近升了局長，恭喜恭喜！”

　　“哎？小六子，你別走啊……”向榮就這么一路招呼著，也不管別人高興不高興，理不理會他。每當他遇到熟識的人，他的熱情總是有增無減。

　　這光明巷一帶的人都熟識了向榮的秉性，盡管大伙對他心里都不屑一顧，卻倒也不愿意輕易得罪他。向榮這人雖然平時不干什么不三不四的勾當，但是有一點是人人都畏懼的：那就是他性子特別烈，倘若你不小心惹惱他了，他會兩手叉著腰，跳著雙腳，沿著巷里前前后后地轉，向鄉下潑婦一樣將你的祖宗十八輩操個夠?；谶@一點，巷子里的居民平日都避讓他三分。

　　其實，向榮這個人你不去惹怒他倒也蠻可愛的。他平日說話永遠是那么慢條斯理，細聲細氣。對左鄰右舍招招呼呼的。要是他換下身上那套邋蹋的行頭，您還不準把他當成知書達理的飽學之士呢。要不，新近孀居的張大媽怎么會跟他談得那么熱乎呢？

　　可是，沒過幾天，張大媽也不愿意理向榮了。據知情人士透露，向榮外表看似老實，其實骨子里一點兒也不老實，沒人時愛動手動腳的……（噓!小聲點，可千萬別讓他給聽去了?。?/p>

　　向榮還有另外一個特點，那就是他說話特別纏人，比起這條巷子里最“長舌”的王大嬸有過之而無不及。你若是不小心和他纏上話了，就算你倒了霉。他會追根究底地層層盤問下去，直到問得你啞口無言，目瞪口呆，然后，他會親熱地拍著你的肩膀，一個勁兒地叫你往下說，慢慢說……

　　據說，他年輕時就是這樣把人家姑娘一個一個地嚇跑了。他的父母死后，向榮仗著父輩留下的一些硬家底兒，看起來活得挺滋潤的，只是外表顯得有些潦倒而已。由于他平日工作沒找一份，平時偶爾也會去撿些垃圾破爛去賣。

　　唉！一個人要是活到這個份上，你說他還能有什么指望奔著呢！可是，他媽的！這外人看來狗屎一樣的向榮，居然也會有時來運轉的一天。

　　一個天大的消息從光明巷頭閃電般傳到巷尾：向榮中大獎了！二十萬！你說是不是大獎？千真萬確！向榮此刻坐在福利彩票的宣傳車上，他身上背著一朵大紅花，幾個荷槍的警察在周圍保護著。車子上一塊醒目的紅榜寫著：一等獎二十萬！

　　這一來，光明巷的男女老少爺們都沸騰了。他們比過年時串親戚還要積極，四下里逢人就告知向榮中了大獎的消息。向榮剛回到光明巷，馬上被聞風前來的左鄰右舍包圍了。整條巷子立刻陷入了交通堵塞的狀況。這回，向榮不是狗屎，而是香餑餑了。

　　因為人太多，向榮一時不知該先和哪位鄰友接話才好。最后，居委會的張大媽也來了，她和巷子里德高望重的三叔商議后決定：向榮是咱們光明巷的名人，為咱巷子掙了光，添了彩。為了表示大家對向榮的關愛之心，明晚六點半在群英酒樓設宴，大伙將為向榮舉行一次隆重的慶祝活動。屆時，敬請巷里的男女老少爺們準時赴宴。三叔將結果一公布，立刻受到大伙熱情的回應，雷鳴般的掌聲足足在光明巷的上空響了半個鐘頭。

　　盡管三叔沒有言明是誰請客，但大伙心知肚明。第二天晚上，群英酒樓熱鬧非凡。光明巷的男女老少爺們集體參加了這次隆重的慶祝宴會。宴會才開始，就有人來向三叔報告桌位不夠。三叔覺得奇怪了，明明每家每戶按足人數訂下的二十桌酒席，怎么會不夠呢？

　　三叔四下里一張望，發現對面巷子里的張三和李四也混在光明巷慶祝的人群里，心里頓時明白是怎么回事。當即大手一揮，把酒店老板叫來，臨時又在三樓增添了五桌酒席。整個慶祝晚會顯得氣氛活躍，酒盡人歡。直鬧到夜里十點左右人才漸漸散去。

　　三叔滿意地望著狼藉的杯盤，摸了摸圓溜溜的肚皮，打了個飽嗝。他推了推坐在身邊爛醉如泥的向榮，向榮已呼呼酣睡過去，怎么也弄不醒。

　　三叔尷尬地搔了搔頭皮，這……結帳的事情嘛，自然要緩緩再說。

　　事隔幾天，光明巷再次傳出一個爆炸的新聞：向榮逞一時英雄，慷慨地將二十萬大獎捐給了“希望工程”，這二十五桌酒席的費用聽說是三叔自個兒掏腰包墊付的。因為這事兒，三叔氣得心臟病復發，至今還在醫院里躺著呢。

　　于是，光明巷里的老少爺們又對向榮不屑一顧了。大伙來來往往地走在巷子里，見了向榮頭也不肯點一個，滿臉都是鄙夷的神情。

　　向榮仍是一副謙卑嘻皮的樣子，對碰到的每個人都熱情地打著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