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首原遺址在西安東南部的深山之中。
宇文嵐把她那輛火紅色的瑪莎拉蒂Coupe的車窗搖下去一半,伸手關掉車里的音響,勁爆的音樂讓她的心情煩躁不安。
她向車窗外掃了一眼,天氣陰沉沉的,遠處的陰霾撲騰跌宕,濃密的喬木密不透風,不斷向后退去,讓她有一種駛向森林深處的感覺。
她按下車上的收聽器,哈迪斯的聲音傳了出來:“Stradivari(宇文嵐的代號),你現在在哪?”
“路上,快到了。”宇文嵐的聲音很平淡。
話筒里哈迪斯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猶豫:“不要緊嗎,一個人去?”
“放心,在拿到他們想要的東西之前,我死不了。”
“好,如果有什么情況,立刻聯系我,第四小組隨時待命。”哈迪斯干脆的掛掉了電話。
過了沒一會,宇文嵐來到了約定地點。
龍首原遺址相當的荒涼,叢生的雜草在杳無人煙的地方肆意的生長,奇形怪狀的樹木糾纏在一起,發出時斷時續的嗚咽聲。
宇文嵐看了一眼手表:5點57分。
還有三分鐘!
她握緊口袋里的那把小巧的“格洛克26”,這把槍是張浩南送給她的,自從張浩南死了以后,這把槍就一直被宇文嵐鎖在抽屜里,要不是因為今天……
什么時候了,居然在想這些!
宇文嵐嘴角露出一絲苦笑,她覺得眼睛里一股熱氣往上涌。宇文嵐很少哭過,即使在聽到張浩南去世的消息,她也只是狠狠地握緊了口袋里的這把槍。
直到現在,她依然記得當時的感覺,金屬槍管冰冷的質感,夾帶著一股寒流從她的手指慢慢的向上延伸,一直一直延伸到她的心里,然后突然化作一股洪流在她的身體里奔涌,她努力的想要抗拒,卻感覺自己的情感被這股洪流沖的越來越遠,她觸摸不到,眼睜睜的看著它越來越遠,直到消失。
說不上來有多悲傷,絕望覆蓋了她的心,她常常感到害怕,害怕絕望的孤獨。
此時,更加猛烈地恐懼一陣一陣向她襲來,恐懼夾雜著狂喜不斷撕扯著她的內心,她仿佛感覺到心跳快要停止時的虛無和飄渺。
這種熟悉的感覺,她不敢想象,慢慢的回過頭……
一張她無比熟悉的臉!
眼前這個人,他穿著黑色的外套,雙手隨意的插在口袋里,瘦瘦高高的個子,深邃地讓人住摸不透的眼睛,修長的劍眉,輪廓分明的臉,還有嘴角略帶嘲諷的微笑。
張浩南!
宇文嵐就這么和他凝視著,時間仿佛靜止了,風聲凜冽,但宇文嵐似乎聽到了她沉重的呼吸聲。
沉默了一陣,宇文嵐突然大吼了一句:“你是誰?”
對方嘴角的笑意更加明顯了,微笑的時候,他狹長的雙眼輕輕瞇了瞇:“怎么,不認識我了?不打算上來給我一個擁抱?”
宇文嵐突然驚恐地向后退了一步,“不可能,你不是已經……”
“這就要看你怎么理解了,誰知到你這么輕易就相信了哈迪斯的話,聽說你當時連眼睛都沒紅一下?”
“我,我……”宇文嵐一時語塞,她隱隱的感覺自己的臉開始發燙。
對方終于笑出了聲,聳了聳肩:“看起來你還是老樣子。”
“我還是老樣子,可是你呢?”宇文嵐突然神色一變,語氣嚴厲地質問道。
“你到底是什么身份?是Black派在安全局里的臥底?是不是……”
宇文嵐的聲音越來越輕,她竟然有些后悔這樣問,她害怕聽到回答。
“是。”張浩南的回答干脆明了。
宇文嵐剛剛狂喜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這一次,她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難以控制的悲傷猶如洶涌的波濤,一陣一陣地向她的心臟襲來。她感到渾身發冷,接著感覺不到身體的存在,只覺得自己置身于虛空之中,不斷地陷落,陷落。
宇文嵐只是低下了頭。
她說不清現在的感覺,果然還是哈迪斯說的對,每個人在身不由己的情況下,都會做一些身不由己的事情,有時候,放棄比擁有更加痛苦。“回答的真干脆。”宇文嵐伸手捋了捋被風吹亂的頭發。
張浩南收起嘴角的笑意,眼睛里的光越來越深,嚴肅的時候他總是透著一股難以接近的冷漠。
“當然,我也可以告訴你不是,但是我不想騙你。”
“這么說我還要謝謝你?”
“不客氣。”
“少廢話!你們到底想要什么?”
張浩南向前踱了幾步,湊到宇文嵐面前:“我不想要什么,我只是來告訴你一件事,我還活著。”
“是嗎,我知道了,可我寧可你已經死了。”
張浩南的眼睛深不可測,他挑了挑修長的眉毛:“我就知道你會這么說。”
“如果你說完了,那么你可以走了。”宇文嵐轉過身,輕輕閉上了眼睛。
“沒什么想跟我說的?”
張浩南的話像是一陣輕柔的風,緩緩地吹進她的心里,宇文嵐發出了一聲極低的嘆息,使命在她心里鑄成一道永遠無法越過的樊籬,她固守著圍墻之內的孤獨和絕望,她想逃,卻又本能的抗拒。
她突然轉過身,咬著牙吐出一句話:“下一次,如果我再遇到你,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張浩南凝視著她的眼睛:“宇文嵐,我記得我以前跟你說過,你對于是非的判斷過于簡單。”
“是嗎?你這么看不起我的話,那就趕緊滾!”宇文嵐的聲音開始顫抖。
“聽我把話說完。”張浩南的語氣依然平靜:“說完我會馬上離開,我只是勸你一句,不要把自己逼的太緊,如果有一天你的信仰背叛了你,那么……”
他的眼睛里流露出極淡的溫柔,像深夜濕漉漉的月光輕柔地灑在湖面上:“如果有一天你的信仰背叛了你,那么,記得來找我。”
宇文嵐別過頭去。
半響,她輕輕地說:“我沒有信仰,你親手毀掉了它。”
突然,“呯”的一聲槍響,宇文嵐吃了一驚,她一側身,一顆子彈擦著她的衣角“搜“的竄了過去。
她還沒反應過來,只覺得被一股力量狠狠地一拉,又是一聲槍響,她只是覺得身邊的人輕輕地晃了一下。
有狙擊手!
等宇文嵐反應過來,形勢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張浩南緊緊拉著她的左手,鮮血順著他的右肩慢慢的滲出來,他們的對面站著一個染著紅色頭發,身材高挑的女孩。
是Amatii(阿瑪蒂)!
宇文嵐面無表情,心里卻泛起了驚濤駭浪。
她萬萬沒想到,狙擊手居然是第四小組的成員,她的隊友!
“混蛋,你在干什么!”宇文嵐罵道。
“干什么?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宇文嵐,虧你還是第四小組的組長,你跟安全局的叛徒關系曖昧,怎么有臉回去見哈迪斯!”
“我的事情不需要你管!”
“你的事情我不管,但是我要為我的父親報仇!”阿瑪蒂拿起槍對準了宇文嵐。
宇文嵐飛快的思索著,父親?難道說,耿秋文是他的父親?
“你是說耿秋文是……”
“不錯,他是我的父親,宇文嵐,是你親手殺了他!”
“這是哈迪斯的命令,耿秋文他做了見不得人的勾當。”
“閉嘴!我不想聽!你殺了我的父親!殺了我唯一的親人,我要你給他陪葬!”阿瑪蒂神色癲狂,情緒失控。
“你的隊友看起來似乎不太高興。”張浩南吐出了這么一句。
張浩南的眼神顯得漫不經心,即使右肩中彈,他也只是輕輕地皺了一下眉頭。
“能不能說點有用的!”宇文嵐小聲的埋怨一句。
“放心,對付她我應該有把握。”張浩南把左手搭在宇文嵐的肩上。
“很好,既然這樣,那你們就一起去死吧!”阿瑪蒂聲音顫抖著,掩飾不住的興奮。
這是,突然從樹林里竄出三個人,他們身手敏捷,一下子來到了阿瑪蒂面前,一時間,阿瑪蒂被這三人包圍,三支槍口齊刷刷地對準了她。
一時間,宇文嵐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似的,她一個轉身推開身后的張浩南,張浩南右肩受傷,向后退了幾步。宇文嵐瞬間掏出口袋里的槍,對準了張浩南。
空曠的深山里,夜幕已經降臨,在僅剩的一點夕陽的殘照下,五個人的就這么詭異的僵持著。
“聽著,如果你們不想讓他死的話,就別傷害那個女孩!”宇文嵐的聲音決絕。
對面的槍手有三個。兩男一女,兩個男孩似乎和宇文嵐差不多年紀,23歲左右,長相酷似,應該是親兄弟,另一個燙著紫色大波浪的女孩,畫著很濃艷的妝。
“浩南,你受傷了,你這個該死的女人!”女孩眼神充滿了擔憂,惡狠狠的瞪了宇文嵐一眼。
宇文嵐冷笑:“你們再不放開那個女孩,該死的就是你的心上人。”
“你這個賤貨!”女孩被激怒了。
“蘇冰,冷靜一點!”一個男孩說。
“KOUCky,蘇冰,放了那個女孩。”張浩南的眼神黯淡下來,聲音充滿了疲憊。
“可是,萬一那個女人……”蘇冰一臉不情愿。
“我讓你放開她,沒聽到嗎?”
張浩南眼神一凜,一股戾氣閃過。
“蘇冰,聽大哥的。”男孩勸道。
說完,兩個男孩慢慢放下槍,蘇冰猶豫了一會兒,也緩緩的放下槍。
“走吧,你不是很想走嗎?”張浩南說:“放心,他們不會追過來的。”
他的眼神格外平靜,宇文嵐看不到溫暖,她的心里泛起一陣苦澀。
“謝謝你,再見!”
宇文嵐把槍放回口袋,轉身向阿瑪蒂走去。
再見了!她心里默念著,她不敢想,下一次,他們會以怎樣的方式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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