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篇 硬硬的糖塊(上)
馬仁啟敢打鬼,誰能不佩服!不要說別人,連藍心月都佩服。在她的心目中,馬仁啟已經由“精明”晉升為“英雄”了。
可是講解員的培訓卻出了意外,馬仁啟被免職了。誰免了他的職?藍心月。不是免了他的組委會副主任,那個職務是免不了的,藍心月沒有那樣的權力。是不讓他再當導演了。
按說,馬仁啟夠精心得了,對講解員的一舉一動都做了設計。可是按他設計出來的動作一演示,人們就笑了。為什么笑?不得體。比如,當觀眾進館的時候,講解員要向大家行迎賓禮。馬仁啟設計的是九十度的大鞠躬。有點日本人的做派,過分客氣。還比如,講解完了,請觀眾進入下一個展區,要行送別禮。馬仁啟設計的是左腿伸,右腿躬,左手從右上方向左下方劃個大弧線。那是中世紀的風度,像演戲。
藍心月沒有按他的設計做,迎賓時,面帶微笑,點頭示意,道聲“大家好”。大大方方,不卑不亢。送別時,背向墻壁,面向觀眾,左手示意,道聲“謝謝大家參觀,請進入下一個展區”。文雅穩重,真誠大氣。大家都說好。
馬仁啟設計的細節,淘汰了一個又一個,他那導演的角色也就自然而然地退了下去。大家都按藍心月的樣式做,藍心月也就自然而然地當起了導演。
導演換馬,不能賴馬仁啟。人家馬仁啟,生在農村,長在農村,他的人生經歷,雖然造就了他的精明、強悍、果斷、勇敢,卻不可能造就出藝術靈感來,因為他沒有接觸過藝術。原本就沒有藝術細胞,再加上沒有機會進行藝術修煉,硬是出于熱情要設計,能設計出得體的東西嗎?他的設計,也就是從電影的一些畫面上往下搬。不用心還好,越是用心,就越顯得笨拙,越顯得造作。不下馬行嗎!
導演換馬,更不能賴藍心月。人家藍心月,舉止出于自然,麗質來于天然,從小學一年級,就是學校的舞星。她和柳秋萍聯袂的舞蹈,在吉林市第一小學,吸引過多少小朋友的眼睛!盡管幾十年后,她們都記不清了對方的名字,可她們的表演在很多同學的腦海里卻經久不泯。說得明白一點,她的出場用不著設計,一舉手,一投足,都顯出一種優雅和大氣。她當上了導演,沒有任何人為的意愿,純粹也就是自然天成。
馬仁啟下馬了,可是卻沒有失落感。恰恰相反,他很快樂。為什么不快樂呢?他的心上人就是講解員的標準,不用他再費心,不用他再費勁,他的任務只是當好后勤。再就是坐在那里欣賞表演,特別是欣賞藍心月的表演。藍心月,對馬仁啟來說,那是百看不厭。再加上表演的成分,那就更感到意味無窮了。
開館了,觀眾蜂擁。各地醫療院校,各地醫務部門,都在尋找落實“六二六”指示的門徑,看這個展覽也就成了必修課。
從早上開館,到晚上閉館,講解員講個不停,馬仁啟也忙個不停。他要維持秩序,他要安排講解員的輪換和休息。為了保護講解員的嗓子,他親自調配講解員的飲用水。橘子皮,胖大海,還專門報批回來了二斤白綿糖。當時的白糖還沒有放開供應,就說那定量供應的白糖吧,全是從古巴進口的砂粒糖。那怎么能行呢?
不過白綿糖也只批下來二斤,無論如何不夠用。沒辦法,只好動員同學們捐。可是,捐上來的全是白砂糖,因為誰都沒后門,拿出來的全是自己的定量供應。這樣一來,五個講解員的五杯飲用水,四杯之中放的是綿砂混合糖,只有一杯是純綿糖。
那還用問,那個杯子除了是藍心月的,還能是誰的!
要說實際效用,那能有多大差別?只不過是馬仁啟的一點私心,當然也是馬仁啟的一片真心。
一個月的展期即將結束,參觀的人群明顯減少。一天下午,快要閉館的時候,館里只剩下了兩個人,馬仁啟和藍心月。馬仁啟憋了兩年的話憋不住了,他想說出來,可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心月,眼看展覽就要閉館了,我好像有一種酸酸的感覺。”馬仁啟說。
“那很自然。自己親手辦起來的展覽要閉館,就像老朋友要告別一樣,當然會有感覺的。”藍心月說。
“哎!要是展覽永遠辦下去,那有多好。”
“那有什么好?參觀的人越來越少,再辦就沒有意義了。”
“我才不管有沒有人來參觀,只要你在我的身邊就好。”馬仁啟要進入正題。
“我在你的身邊有什么好?把你的導演都給抹了,你還不恨死我!”二十歲的藍心月,還能品不出馬仁啟話中的味道?她只是以開玩笑的形式,想把話題岔開。
“我不恨!我高興!我愿意看著你說話,看著你講解。說句正經話,你愿意不愿意一輩子跟我在一起?”心直口直的馬仁啟,一下子就把意思挑明了,讓藍心月無法回避。
“馬仁啟,”藍心月正經起來,“你對我好,我早就知道。從心里感謝你!可是,你不了解我。而且你可能永遠也不會了解我。今天既然話都說出來了,我就給你攤個牌。我們不可能在一起。現在不可能,將來也不可能。我有一個希望,就是你要像對待其他女同學那樣對待我,讓我活得自在一些。否則,會把我孤立起來,使我脫離同學。如果你真心對我好,就按我的話去做。不要出于好心卻做了錯事。”
“說句真心話,恐怕我不能。”馬仁啟說,“我會了解你的,一定會的。我一定要打開你的門,熔化你的心。再難也不怕,時間再長也不怕。我把心里話告訴你,我喜歡你,放不下你,那也不由我自己。至于你和同學們的關系,我會協調好的,你放心。”
馬仁啟明白了,事情并不像他想得那么簡單。看來還得尋找突破口。找到了突破口,就會像他給沈校長寫信那樣,一下子開了花。
突破口在哪里?只有摸透情況,才好選擇。于是,從那時候開始,馬仁啟就著手對藍心月進行全面了解。從生活習慣到業余愛好,從家庭成員到生活環境,從經濟情況到心理趨向。他訂的是戰略規劃,哪怕用幾年,十幾年,甚至一輩子的時間,一定要把這個碉堡拿下來。
展覽結束之后,隨著醫療改革和教育改革的大趨勢,海醫醫療隊的全部人馬都進駐了磚井大隊。不只是他們這個班,海西醫學院所有的學生全部下了鄉。海平市的五個農村人民公社、三十八個生產大隊,成了海西醫學院的教改基地。課在基地上,主要是結合當地的多發病癥進行教學。除了看病治病,整治環境衛生,還要為地方培養醫生。
一九六六年六月,特殊時期開始了。各級黨委、政府以至于單位的領導班子全都癱瘓了。紅衛兵蜂起,造反派成了各地區、各單位的主宰。
馬仁啟很快就意識到了紅衛兵和造反派的重要性。在紅衛兵“破四舊”之前,他以根正葉紅、純粹貧農子弟的身份,組織起了紅衛兵,起名為“海醫六二六紅衛兵革命造反司令部”,他把醫療隊成員,不管家庭成分,全都吸收了進來。還說服了磚井大隊大隊長退居幕后指揮生產,由磚井大隊貧下中農協會處理面上的事情,并把“海西六二六紅衛兵造反司令部”和“磚井大隊貧下中農協會”兩塊大牌子,掛到了大隊部的大門口。想要以此來維護磚井大隊的穩定,防止外來紅衛兵的沖擊。
不出所料,沒過多久,事情就來了。
一天上午,大約不到十一點,一輛卡車載著三十多個海平市第二中學的紅衛兵向磚井大隊部開來。車上大喇叭里傳出一聲聲的呼喊:
“揪出磚井大隊的保皇派!”
“打倒磚井大隊的地富反壞!”
“把他們打翻在地,再踏上一萬只腳,讓他們永世不得翻身!”
“造反有理!”
“革命無罪!”
“無產階級革命造反派團結起來!”
“把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進行到底!”
“破四舊!”
“立四新!”
“橫掃一切牛鬼蛇神!”
聽到喊聲,馬仁啟命令海醫醫療隊的全體人員穿上白大褂,戴上紅衛兵袖章,準備與來客會一會。他和其他四個身穿軍裝、頭戴軍帽、外罩白大褂、佩帶紅袖章的男生站在最前面,其余的人都站在他們身后,護住海醫醫療隊的門戶,不能叫來人沖進房間、毀壞設備。
汽車開進了大隊部,二中的學生們跳下車,從駕駛室請出一個人來,讓他指證“保皇派頭子馬仁啟”。
這個人是誰?王二麻。二中的紅衛兵就是他給引來的。
王二麻是何許人?磚井大隊第二生產隊的社員。三十來歲,細高個,小腦瓜,一身的猥瑣勁兒,站在那里活像個即將倒斜的高粱桿。
要說王二麻的家庭出身,那可是赤貧。他父親是個外來的貨郎,抗日戰爭之前在磚井村落了戶。娶了個媳婦,頭腦有點不大清楚。后來生下兩個孩子,生活過得馬馬虎虎。
一九四五年,王二麻不到十歲,日本鬼子進村搜查八路,看見他家有模有樣,就里里外外搜了個遍。說是搜八路,實際上把那些值錢的東西全都收進了他們的口袋里。王二麻的父親拉著口袋不松手,鬼子說他通八路,拉到憲兵隊打了個半死。等到爬回家里的時候,已經不能說話。沒過兩天就死了。臨死前,嘴里嘟囔個不停。最后,突然坐了起來,手指著屋里的東南角,睜著眼,斷了氣。什么意思?誰都不明白。王二麻的母親本就糊涂,也就更不明白了。
父親死了,家被搜光了,母親領著兩個孩子沿街乞討。沒過多久,哥倆都染上了天花。也就二十多天,哥哥死了,二麻撿了一條小命,留了一臉麻子。他本叫二狗,后來人們稱他為二麻。時間一長,二麻也就成了他的大名。母親連續丟了兩個親人,天天哭,眼睛哭得幾乎看不見了。
解放了,靠村里救濟,二麻一天天長大。十五六了,在小學幫助干點小雜活,順便也識了一些字。可是這個孩子不一般,干正經活不靠譜,而偷雞摸狗卻是一把手。學校不能用他了,他就操起了父親的舊業,在村里幫助下,置了一副擔子,做起了走鄉串村的小貨郎。
一九六一年,村里鬧饑荒,可王二麻家卻有吃有喝,過得挺滋潤。據說有神靈在幫助他。
一九六0年的一天早上,天還沒亮,王二麻的母親突然喊叫起來:“二麻!二麻!快!快!快打蛇!快打蛇!”
和母親同睡一炕的王二麻,一骨碌就坐了起來,把燈拉著。只見母親坐著,手指著屋里的東南角,還在不停地喊。
“半夜三更的喊什么,哪來的蛇!”王二麻不耐煩地說。
明擺著的事。天還沒亮,他母親的眼又是半瞎,不要說沒蛇,就是有蛇她也看不見。
可是他母親不干,硬是咬定看見了。那是一條三尺多長的白蛇,白白的,沿著東墻墻基,從北向南爬,鉆到了水缸下面。
水缸放在屋里東南角上,母親非得讓王二麻挪開水缸找。
水缸挪開了,什么也沒有。母親還不干,說蛇鉆進了地縫里。要挖。
“媽,別鬧了,快睡吧!天還沒亮呢。”王二麻勸他母親。
“睡什么?不找到它,它會咬人的。等你睡著了,咬你一口,媽就見不到你了。快挖吧!你要是媽的兒了,就快挖。”母親說。
你別說這個王二麻,在外面是個無賴,可在家里,挺聽母親話。從小聽母親話長大的,成了習性,沒有辦法。
哎!叫挖就挖吧。只是費點事唄,挖不出來母親也就不鬧了。
王二麻拿起一把鐵鍬,按照母親指的位置,毫無興趣地往下挖。挖了一尺深了,什么也沒有。拉母親過來,讓她瞎蒙蒙地摸摸,什么也沒有。
“媽,填了吧。把土壓實點,就是蛇鉆了進去,也出不來了。你說行不行?”王二麻說。
“這是什么?”母親把王二麻的手拉到自己摸著的地方,讓他看看。
一個布邊。
王二麻使勁扯了扯,扯得寬出一點來。用手順著布邊刨刨,再扯,又寬出一點來,還伴隨著“咯嗒”一聲響,好像陶器開合的碰撞聲。
王二麻拿來一個小鏟,順著布邊的方向慢慢挖,竟然挖出一個小罐來。用一塊紅布包著,有一個小茶壺那么大。
打開一看,母子倆大吃一驚。什么東西?一罐銀元。
銀元,王二麻沒見過,可他母親見過。不僅見過,就那半瞎的眼睛,借著燈光,一掃就知道。不僅用眼一掃就知道,閉著眼睛一摸就知道。
“快把燈關了!”他母親命令說。
王二麻把燈關了,她母親讓他用棉被把門窗遮嚴,才又打開燈,把銀元倒在吃飯桌上。一數,不多不少,五十塊。
她母親這時才明白,丈夫臨死時用手指著東南角,就是想告她這里埋著錢。
十五年了,她帶著孩子要飯,讓孩子染上天花,最后只剩下了他們母子倆。怎么過來的呀!“這個死鬼,怎么不早說呀?”她抱著罐子哭。
“別哭了,媽!這是天意。”王二麻說。
“天意?是天意。要不是天意,我怎么會看到蛇呢?”他母親說著,突然感到自己的眼前出現了亮光,看到了他的丈夫,對著她笑。她想摸他,摸不著。“快攔住他,別讓他走。你爸爸!你爸爸!”
可是她丈夫消失了。眼前的亮光也沒有了,留下了一片黑暗,黑得連屋里的電燈光她都看不見了。
黑暗中,一個孩子在哭。“是大狗!二麻,快開燈,是你哥哥。快!快!他在哪兒?”可黑暗消失了,哭聲沒有了,燈本來就開著,燈光又進入了她的眼中。
王二麻的母親本來就有點不清楚,這一下更糟糕了,犯了神經。一會兒正常,一會兒糊涂。正常的時候,還能說點正常話。糊涂的時候,嘴里就嘟囔個不停。說的是什么?誰都聽不清。
這時的王二麻,已經二十四五了,在外闖蕩了八九年,總算有些見識。挖出了這么多銀元,他先是吃驚,后是歡喜,再后又是害怕。
銀元是他父親的,沒有錯。可是挖出了銀元是福還是禍,真不好說。
一塊銀元,拿到銀行去換錢,能換幾十元。賣給私人,能賣上百元。五十塊銀元是多少錢?幾千元呀!這在一九六0年的農村,可是個天大的數目呢!就說這緊靠城市的磚井大隊吧,一個工分八毛錢。一個壯勞力勞動一年,總收入超不過三百塊。扣除一年的口糧、菜蔬和其他日用花銷,分紅的時候,拿到手里百十來塊,那就喜笑顏開了。有了幾千塊錢還愁什么?高價糧、高價油、高價布,什么都能買得起。能不高興嗎?
可是,這銀元誰敢去賣?走私銀元是犯法的,要住監獄。
換,到銀行去換。那可以。可是也不敢?只要問他一聲銀元的來路,他就說不清。
爸爸是個外來戶。到磚井之前是干什么的?家住哪里?連母親都不知道,父系親屬一個都沒有。一個貨郎,小本生意,要說幾年就能賺下這么多錢,誰都不相信。要說是爸爸從外地帶來的,那就成了問題。偷來的?搶來的?還是殺人越貨?這樣一來,爸爸也就成了調查對象。
王二麻很清楚,不管錢的來路如何,土改的時候家里就藏著這么多錢,只能證明一個問題,他家是個漏劃財主。雖然沒有地,但是和地主一個等級,都屬于貧下中農的專政對象。
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他的赤貧身份,也就成了假的。他的雖然貧困但卻安穩的日子,想過也就過不成了。
想到這里,王二麻出了一身冷汗。他和母親思量了半天,銀元不敢用,還是原地埋了回去,只拿出來兩塊,用來供奉。供奉什么?蛇仙。
母親半瞎著眼睛,天還不亮,也沒有開燈,怎么會看到蛇?蛇鉆到了地下,不見了,卻挖出來一罐銀子。這分明是蛇仙在引路,蛇仙就在他家,就住在埋罐的地方。對這一點,王二麻和他母親深信不疑。
經過一番商量,王二麻用小鏟在放水缸的東墻上挖了一個一尺見方、半尺入深的小洞,到隔壁房里堆貨的地方翻出了幾天前收到的那個白娘子瓷像,擦得干干凈凈,放入洞中。瓷像腳下放上那兩塊銀元。洞口掛上一塊紅布做的小簾子。這就成了一個神龕。水缸仍然移回原處,在水缸蓋上放上香爐,點上三柱香,母子倆嗑了三個響頭,從此開始供奉起來。
王二麻家供著蛇仙。消息不脛而走,一些老太太摸著黑偷偷來訪。求家人外出平安的,為家人治病求藥的,抱著各種目的的都有。
一開始,王二麻不歡迎,嫌太亂,可都是同村老鄉的,不好拒絕。時間長了他卻嘗到了甜頭,誰來了都不空著手,這下王二麻來了勁頭。
他做貨郎走村串鄉,賣小東西。可是想買東西的也不都有錢。沒錢怎么辦?拿東西換。只要他看上眼,小玩意也行,小擺設也行,有點意思的書也行。他供的那個白娘子瓷像怎么來的?就是換來的。現在他的注意力卻有了集中點,那就是民間醫書、秘方,還有皇歷。要這些書干什么?他看。看了之后,給求醫的人開方,給需要的人算命。
有個老太太,老伴脫肛,十多年了,哪兒都治不了。醫院說得做手術。花錢不說,還讓家屬簽字。說有可能手術后括約肌受損,大便失禁。這個字誰敢簽?本來脫肛就夠痛苦的了,從四十多歲就不能從事農田勞動。治來治去,大便失禁,那比脫肛不就更痛苦了嗎?這是治病還是造病!老太太在神龕下面叨念了半天,求蛇仙保佑,指條出路。站起來后,王二麻給了她一張紙條,上面寫著兩行字:“每天五更,燒香三柱,嗑頭三個。取棗大冰塊一枚,坐于肛下,化完為止。”兩個月后,老頭的脫肛神奇般地好了。一時間傳為神話,來拜蛇仙的人堵都堵不住。
王二麻過了幾年滋潤日子,可是好景不長,一九六四年的冬天,來了克星。克星是誰?海醫醫療隊。
說來說去,人們還是信醫不信仙。海醫醫療隊駐村治病不要錢,只要有幾個人病情好轉,就能把蛇仙的傳奇給沖散。王二麻碰對了,也不過治好了個把病,可那蛇仙并不好求。求半天,該病的還病,該死的還死。人們之所以還要拜,那也只是出于心愿,總想著自己也能碰到好運,像那脫肛的老頭一樣,再出現一次奇跡。
病人都去了醫療隊,沒人來拜蛇仙,王二麻便斷了香火。斷了香火不是主要問題,問題在于斷了王二麻的好日子。沒人送東西了,王二麻還得靠那貨郎擔子養家糊口。
王二麻不甘心,想把醫療隊趕走。能趕走嗎?那是市里和公社請來的客人,那是社員們的恩人。
趕不走就嚇,把他們嚇走。
怎么嚇?用鬼嚇。于是王二麻便裝起鬼來。
偷雞摸狗,裝神弄鬼,那是王二麻的拿手好戲。他連道具都不用,在大黑的天,把褲子一脫,把屁股一厥,嘴里發出哼哼聲,就能把人嚇得直哆嗦。
面對這種局面,馬仁啟如何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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