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尹大哥,剛才……我才發現,原來……你笑起來的時候,有這么好看!”
尹延年不敢看她,急忙換個話頭:“咳咳咳……說起來,在長安城外,還真有一家尹記烤魚。每到秋風興起,黃河鯉魚肥美的時節,他那酒樓就人滿為患。你就是提前個六、七天,也不一定能訂到一付座頭。去年有一天,我跟幾位朋友去,想嘗嘗他那全長安都出了名的烤魚,結果魚沒吃到,還差點大打一場。”
“為什么?”
“只怪我的一位朋友太霸道,愣要酒樓中最好的一個雅間,偏偏那雅間又早被人訂下了。兩下里說不攏,就鬧了起來。”
“那自是你們的不是,尹大哥,你是長安人嗎?怎么口音卻和我一樣?”
“喔……我自幼長在姑蘇,可爹去世得早,家中失了依靠,我娘只得帶著我去長安投奔叔叔,所以我的口音還是姑蘇的。”
“那……你已成親了吧?”
“家境貧寒如此,有哪家做父母的敢將女兒許配給我?且,我也不能害得人家的掌珠陪我吃苦啊。”
她喜心翻倒:“那尹大哥家現在的境況仍不太好嗎?”
“嗯,有幾畝薄田在城外,糊口倒也夠了,娶親就萬萬談不上。”
她心中笑得開了花:“可……我看尹大哥你并不像個下地干活的人呀?”
“叔叔為我在衙門里謀了個聽差候遣、服伺跟班的差使,日子倒也將就著過得去。”
“你叔叔的武功好像挺不錯的?”
“嗯,他是個侍衛。”
“待衛?”她有點興奮:“是宸親王府的侍衛嗎?”
尹延年失笑:“在姑娘眼里,偌大長安城,就只有個宸親王府。”
她頳然笑了:“我不過是好奇。江湖上把那個什么燕長安傳得跟個神似的,也不曉得真人到底什么模樣?”
尹延年一瞥她,心中暗笑:這大小姐現在也把燕長安三字前加了“那個什么”四字了。
“其實,那個什么燕長安真的沒有傳說中的那般嚇人,無論怎樣,他也不過一個人罷了,只因為大伙兒都沒見過他,以訛傳訛,又添油加醋的,這才把他說得簡直沒法兒聽。”
她目光閃爍:“這么說來,尹大哥你倒是見過他的了?”
他嘻嘻笑:“倒是在長安大街邊上,遠遠地,曾見到過一回。”
“哇!快說,快說,他到底長的什么樣?是不是真像傳說中的那般英俊瀟灑、風姿過人?”
“咳咳,”尹延年莊容:“他的樣子嘛……”眼珠滴溜溜地轉:“一只鼻子兩只眼,四根手腳一張臉。”
她一怔,隨即反應過來:“好啊,你竟敢戲弄本姑娘?看本姑娘不撕爛了你這小惡人的嘴?”
尹延年笑著想逃,但她已撲了過來。
他又要閃避招架,又恐手中的魚血抹到她身上,一時手忙腳亂,偶低頭,見她正癡癡地凝視著自己,那眼中滿溢的柔情,是他這一生都無法忘懷的。
他心神激蕩了,不由得雙手一緊,便往那早已期盼著的櫻唇吻去。
她輕哼一聲,緊摟他的脖頸:“尹大哥,我們也不要回去了,就在這過一輩子吧!”
他心頭劇震,似一個巨雷猛劈在腦門上:啊呀!她是早有了人家的人了!不禁松手,輕推開她:“對……對不住,我太失禮了。”疾轉身,飛快跑開,恨不得能給自己七、八個大耳刮子。
她跌坐地下,又怨又氣又羞又惱,差點把一口珍珠般的銀牙都咬碎了。
時當華朝,理學統御著天下人的思想。其最為強調的一點,便是“天理人欲”――天理是善,人欲是惡!程頤、朱熹等理學大儒堅決主張‘存天理,滅人欲’。每個人都應盡心竭力地把自己修煉成一個圣人,至不濟,一個圣人的徒子徒孫。
程朱把人一分為二:不是圣賢、便是禽獸!而一個人要怎樣才能不淪為禽獸呢?唯一的辦法,便是“滅欲”!人欲是惡、是邪、是魔!當一個人的“欲”越少時,他便越接近一個圣人的境界。
在這種冠冕堂皇、氣勢壓人的“天道正理”下,一時間,寡婦活活餓死也不能再嫁;詩詞歌賦看一眼就是罪過;連走路太急都是輕浮下賤。
尹延年自幼便接受了最為嚴格全面的理學教誨。師父日日的耳提面命,加上他對儒家典籍的背誦研讀,使得“天理人欲、三綱五常”等學說早已深入腦髓。雖然他對晏蓮影亦深情默注,但因她是“人家的人了”。雖在這四顧無人的荒島之上,他亦強自克制,深恐一個不慎,便會既毀了她的名節,自己也成了個違理逆倫的無恥之徒。
面對那雙深情而幽怨的眼睛,他苦悶彷惶極了:禮法儀制真有那么緊要么?干脆自己就跟她在這荒島上,神仙愛侶地悠游一生,又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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