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蘋果如此堅決,李大奎和王芬芳也沒阻攔了。確實,嘴長在人家身上,你就算從此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納鞋繡花與世隔絕,也照樣有人會往你身上潑屎抹黑。而且,茉莉去了規規矩矩的廠子做工,剛倆月不到,不也鬧出事了么?蘋果在戲班子呆了倆月,照樣好好的,看來還真是事在人為,爹娘也不該管太多啦。
按照當地的規矩,第三天,新媳婦和新女婿該回門了。雖然剛剛過去沒兩天,蘋果卻感覺像是過去了很久一樣;王芬芳也是從頭一天晚上就開始念叨,盤算著第二天中午該張羅的飯和菜。
到了第二天中午,還不見茉莉和裘建磊的身影。王芬芳等的心急,“哎呀呀,這都快12點了,咋還不回來呢。倆孩子不會把這事給忘了吧。”蘋果勸慰道,“心得多大呀,還能把這事忘了?可能是起晚了,倆人又不著急唄,我去村口望一望吧。”
蘋果正要出門,卻看見開小賣部的老楊媳婦風風火火的跑了進來,一見蘋果就喊道,“哎呀呀,你姐姐坐在路邊哭呢,你快過去把她迎回來呀,傻女子!”
蘋果一愣怔,也顧不得問原因,飛身向外面跑去。
見蘋果飛奔出去,李大奎也急赤白臉的跟了出去。
遠遠地蘋果就看到一個粉紅色的身影,孤零零地坐在土路邊上的一塊石頭上,周圍還堆著一小堆東西。
蘋果急火火的奔過去,”姐,你坐這兒哭啥呢?啊?裘建磊呢?”
茉莉哭道,“他半路上回去了,說讓我自己回來,他丟不起這個人。”
李大奎怒道,“這是什么話?怎么叫丟不起這個人?”
茉莉邊哭邊說,“早上我叫他跟我一起來,他不愿來,說見到你他別扭得慌。我求了他半天,總算同意了,出了門又嫌我給家里拎的東西多,跟我叨叨了半路,結果路上碰見了老楊媳婦,她寒磣了我倆幾句,裘建磊就生氣了,扭頭回去了。”
蘋果怒氣沖沖的說,“他也太不是東西了吧,就把你扔路邊了?他怎么這么不是個東西!”
茉莉哭哭啼啼地說,“他把我昨天買的兩盒糕點也給拎回去了,就給我剩下兩瓶酒,這兩瓶酒還是中秋的時候咱倆送給他爹的,他爹不喝酒,就讓我拎回來了。”
蘋果瞅了一眼,還真是那兩瓶酒,原封不動的又給送回來了。再看一眼茉莉,雖說穿的是結婚當日那件粉色套裙,卻明顯見臟了,顏色都已經烏突突的,袖口還開線了。當下難過的差點哭出來。
蘋果揉了揉眼睛,“爹,先別問了,帶我姐回家吧。在這兒坐著,讓人家看見了,指不定又鬧什么故事哩。”
蘋果攙起茉莉,李大奎拎起那兩瓶酒,父女三人走回了家。
見閨女孤零零一個人回來的,王芬芳心里難過的要命,又不想表現出來,便悶著聲一個勁兒的切菜。但到底是心里有事,手一抖,就切到了手指頭,血一下子滲了出來。茉莉趕忙找了點紙過去擦,王芬芳一眼看到茉莉的手心里,全是一道道的紅印子,顧不得自己手上的傷,趕忙問,“茉莉,你這手是咋回事?這幾天咋弄成了這樣?”茉莉趕忙抽回事,“不打緊哩。昨天搬了幾塊磚鬧的。”李大奎問道,“你剛結婚兩天,有啥磚非得搬?他們家那個破宅子都是茅草和土坯,哪里用的著搬磚?”茉莉低著頭不愿說話,蘋果急了,沖著茉莉喊,“哎呀,你可真肉的讓我心急!都回自己家了,還有啥不好說的!到底是為啥呀!”
茉莉低著頭說,“裘建磊他爹說了,趁著天還不算冷,去買幾只羊羔子養著,以前家里沒閑人,養不了,現在我來了,又不能干重活,就幫家里放放羊。昨天上午從外頭拉了磚,下午就開始搬磚壘羊圈,說是過兩天趕緊把羊羔子買回來。”
李大奎怒氣沖天,“沒閑人?他家那幾個崽子,哪個不是閑人?就非得你來了給他家放羊?別說你肚里揣著他家的崽,只要還是個人,誰家會讓剛過門第二天的媳婦跟著搬磚壘羊圈?”
茉莉小聲兒說,“他說幾個兒子都要忙地里的活兒哩,我下不了地,就幫著放放羊,也不累,屋后面就有草,天天把羊群趕出來放兩回就行。說不能耽擱著了,秋天羊正貼膘,一天一個模樣,早養早上肉,來年才能賣的上價錢。”
李大奎罵道,“他家那一畝三分地,俺自己都能忙的清,他那幾個崽子,天天窩在家,就伺候這幾畝地?他哥幾個哪怕是勤快一點兒,家里都不至于過成這幅德性,這他媽的純屬地主榨長工,骨頭里面都想榨出油來,這死老頭子太他媽的不是玩意了。”
蘋果冷笑笑,“養羊比趕著投胎還著急,他們家可是找了個免費勞動力啊,這一家子,看著傻,精在骨子里,我咒他家斷子絕孫……”說到這里,自覺不對,便趕緊住嘴。
茉莉低著頭不敢言語,只顧給王芬芳包手指頭,蘋果去炒菜了,李大氣在一旁一邊抽著煙一邊兀自叨叨著。
剛吃過飯,一家人正在嘮嗑,茉莉便打開了盹,眼皮都睜不開了。王芬芳心疼的說道,“哎呀,閨女咋困成這樣,快去炕上躺會兒!”茉莉便打著哈欠去睡了。怕吵著茉莉,王芬芳把門關上,各自都去外面呆著。
傍晚6點了,天漸漸黑下來了,王芬芳見茉莉還沒醒,就尋思著去叫起她。茉莉哼哼唧唧的不愿起來,過了好半天,突然冷不丁地坐起來:“哎呀,這天都黑了,我得趕緊回去!”王芬芳嚇了一跳,“這娃娃,咋一驚一乍的,快起來吧,該回家啦。”
說話間茉莉突然哭了,她抽泣著說,“娘,剛才你喚我起來的時候,我給睡迷糊了,我以為自己還沒結婚哩,還能在家想睡到啥時候就睡到啥時候。突然想起來自己都嫁人了,不能在家賴著不走了。我的心一下子就涼了。”
王芬芳傷感地摸著茉莉的頭,“閨女,女人都是這樣子的,自己家再好,終歸要成別人家的媳婦。到人家,就有氣受,有苦吃,你大姐一樣,你妹妹也一樣,祖祖輩輩都一樣,這是誰都逃不過的命數哩。快起來吧。”
王芬芳給茉莉裝上一兜子吃的,看外面天有些黑了,就讓蘋果送茉莉到村口。
蘋果憂傷地對茉莉說,“姐,過兩天我就要回戲班子了。這村里,我是不想再呆下去了。外面再苦再累,都樂得心里自由。而且掙錢多,能貼補家里,還讓哥早日娶上媳婦。我這次走,再回來恐怕就得過年了。那時候你的肚子應該挺大了吧。”
茉莉怔怔地說,“妹妹,辛苦你了。姐沒本事,出去不但一分錢沒掙著,還給家里添了負擔。還連帶著你受委屈……姐性子軟,沒主見,你不一樣,你比我有能耐,一定要在外面混出個樣子來,自己說了算,再也不要看別人臉色過日子。”
蘋果見茉莉難過了,忙故作輕松的說,“那是一定哩。等我混發達了,讓你們都過上好日子。爹,娘,你,還有你肚子里這個小毛頭。”
一提到孩子,茉莉由衷地笑了,眼睛里發出圣潔的光,“是呀,為了這個小毛頭,我也得堅持下去。”
蘋果摸了摸茉莉的肚子,兩人無聲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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