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波被推進土坑,她心里喊著:阿欣,親愛的,我來了,還有我們的孩子。你想不到吧,殺害我和孩子的不是別人,是你的孿生兄弟欣躍,這是多大的諷刺,又是何等的悲哀呀。我實踐了我對你和遇難海員的誓言。我信守誠諾,頂住辛運的威脅和巨額金錢利誘,將《羅馬人》海難真相公之于眾,要求將肇事者繩之以法;但是辛運的黑惡勢力和他編織的那張關系網力量太強大。我失敗了;但我不后悔,我維護了自已的人格和尊嚴。而且我相信:盡管我死了,消滅了我的肉體,但抹殺不掉《羅馬人》海難這件事。現在千萬網民都在關注。我的死,會激起人們巨大的疑問。他們會窮追猛打,撥開黑幕和迷霧。所有惡人最終都會受到應有的懲罰。
她側身躺著,跌下坑時,她雙手護住隆起的腹部,想要保護孩子。她知道這是徒勞,她生命消失孩子也將隨她而去;可作為母親,她覺得應該這樣。
欣躍瘋狂地揮動鐵鍬,泥土和石子雨點似的落在身上。為了不嗆土,她臉朝下閉上眼晴和嘴巴。身上積土愈來愈厚,胸部受到擠壓,呼吸愈來愈急促。接著又是幾鍬土落在頭上,呼吸更困難了。為了吸到氣,她掙扎著、將頭左右扭動。土松動些,但是又有幾鍬土落下來,一些土屑鉆進嘴巴和鼻孔。本來還依希看到黑沉沉夜空,隨著又是幾鍬土,整個人被盍住。她沉入無邊的黑暗中。驀然,轟隆!她隱約聽到一陣驚天動地的雷聲。這是這個世界留給她的最后的聲音。她心里不由吶喊:媽媽,你在哪?你怎么不來救我?
此時李素琴在家里也非常焦急。她估計女兒最晚6點多鐘應該回來。但8點鐘了仍不見蹤影。她打水波的手機,一直關機。欣躍的電話也同樣如此。這讓她奇怪。機靈的華華似乎有心靈感應,在她身邊不安地轉動,不時發出吠聲。似乎在催促她:快去找,快去找。
怎么辦?去哪兒找?一時六神無主。她想到習文。在她印象里女兒的朋友中精神科醫生不僅文化程度最高、而且最能干,對女兒最為關心。她也看出習文對女兒的意思,覺得醫生不錯,希望兩人能在一起。她立即撥通習文電話。
“什么,水波不見了?”聽李素琴一說,習文也急了:“我馬上來。”
習文駕著他的桑塔納火速趕到水波家。似乎知道他的目的,華華不僅歡迎他而且咬住他的褲腿,將他往外拖。
“別急,別急。”習文安撫華華,然后詢問李素琴情況。
“她有點發燒,估計是感冒,”李素琴說,“但因有身孕也不敢隨便吃藥。我讓她到婦嬰醫院看看,順便檢查一下。”
“她什么時候去的?”
“大約4點鐘,”李素琴看看墻上的電鐘,“欣躍送她。”
“我問問婦嬰醫院。”習文立即撥婦嬰醫院電話:“請查查,有個叫水波的孕婦下午是否來醫院看過病?”
“你等等。”
習文等著。
幾分鐘后,對方回答:
“沒有這個病人。”
“肯定沒有?”
“我們查了下午婦產科門診記錄,肯定沒有。”
“這怎么回事?”李素琴叫起來。
“是呀,怎么回事?”習文詫異。“不去醫院會去哪?”他想起欣躍的為人,不由叫起來:“欣躍有問題!”
“那咋辦?”李素琴亂了方寸。
“快,去找。”
早就急不可耐的華華“汪,汪”,地叫著。
習文拉開房門,華華嗖地竄出去。習文和李素琴緊?在后。下了樓,面對南來北往的行人和腳下的三叉路,兩人不禁茫然:往哪個方向走?
華華一個勁地往前竄。
“狗的嗅覺特別敏銳,”習文說,“跟著華華走沒錯。”
跟著華華走了一段路,習文覺得有個問題,也許距離很遠,應該開車,他喊住李素琴:
“你和華華稍等一下,我將車開來。”
李素琴喊住華華。習文將車開來,他讓李素琴上車。
“華華呢?”李素琴問。
“華華不能上車,”習文說,“上了車,狗就無法識別,讓華華在前面走,咱們跟在后面。”
聰明的華華似乎也明白,撒開腿往前奔,習文的車尾隨在后。
過了約20分鐘,在華華將他們領到城北一條叉路口。左面是柏油路,右面是鄉村土路。路高低不平,而且沒有照明的路燈,黑沉沉、陰森森。華華似乎也失去方向,不知該走哪條道。佇立路口,猶豫不決。習文下車,撫摸華華腦袋,像鼓勵孩子似的鼓勵它:
“別急,好好想想。”
華華低頭嗅聞路面,又昂頭眺望遠方。終于作出選擇:奔向黑沉沉的鄉間土路。習文驅車跟在后面。天黑,路坑坑洼洼,習文打開大燈,為華華照路。華華撒腿奔跑了一陣,停下來回頭望望,習文的車。然后又繼續跑。就這樣跑跑停停,又過了約半小時,習文心里不禁疑慮:這樣走到底對不對?他知道華華極其聰明、嗅覺也極為靈敏;但畢竟有限。此處已遠離住地,當時水波不是步行、而是乘欣躍的車,這對華華的分辨極為不利。他覺得華華與其說是依據靈敏的嗅覺,還不如說是某種特殊的心靈感應。它與水波十分親,它感覺到她的存在,它一定要找到她!
又過了10來分鐘,路的兩邊是黑壓壓、陰森森樹林。
華華又停了下來。這次似乎要作出決定性的選擇:進林子?還是不進林子?
就在這時李素琴袋里手機響了。她按下通話鍵,沒等她開口,手機里傳來一聲尖叫:
“媽!”
“啊!”李素琴驚叫,手機差點落在地上,“波兒,你…”她激動得一時說不出話。
“快,快來救我,”水波哀聲。
“我來聽,”習文看李素琴過于激動,接過電話,“我是習文,慢慢說,你怎么啦?”
“我被欣躍活…活埋。”聲音斷斷續續。
“啊!”習文驚叫,“你現在哪?”
“我…我也不知道。”
“別激動,沉住氣,慢慢說。”習文鼓勵她,“你附近有什么?”
“我只知道這周圍是一片樹林,”水波聲音虛弱,“有…有一小塊林中空地。我就被…被…”
“啊!樹林。”習文喊叫,“就這片樹林,華華進去。”
華華在前面奔,習文跟在后面,車開進一條狹窄的林間小路,最后路沒了,習文只得停車。這時華華更興奮了,汪!汪!地叫著。
“華華找到嗅源,”習文分析,“當初水波也是在這兒下的車。”
“呵!…”李素琴激動得渾身發抖。
林子里漆黑一片,習文打開手電筒,和李素琴跟在華華后面。
走了約7、80米,果然有一小塊林中空地。
汪!汪!…華華歡叫著奔過去。并轉身向習文和李素琴吠叫,似乎說:
“在這兒,她在這兒。”
在手電光亮照射下,果見地上有一個坑,水波的頭和一只手露了出來,其余身體都被土埋住。
“媽!…”水波發出一聲微弱但激動的呼喊。
“波兒!”李素琴像排球運動員救球一樣,撲上去抱住女兒的頭,哭喊起來。
“阿姨,別激動,”習文說,“趕快將她身上的土鏟掉。”
華華似乎也同意,汪汪叫著。
沒有工具,習文和李素琴用手扒土,華華也奮力用腿扒拉,幸好,埋得不深。將水波上身的土除掉,兩人奮力將水波拽了上來。
水波搖搖晃晃,站立不穩,李素琴和習文一左一右攙扶著她。水波終于站定,她吐掉嘴里的泥屑,首先想到的是肚子里的寶貝,雙手輕輕撫摸。
“沒事吧?”李素琴關切地問。
水波搖搖頭,喊:“媽!”撲在李素琴懷里。
“孩子,你受苦了,”李素琴熱淚縱橫。
“阿文,謝謝你,”水波離開母親和習文擁抱。
“抱歉,我來晚一點,讓你受苦。”習文緊摟著她,眼角泛起淚花,未能保護好心愛的女人他心里愧疚。
“不,你來得正是時候。”
華華似乎不甘冷落,汪!汪!叫著。
“這還得感激華華,”李素琴說,“多靠它引領。”
機靈的華華后腿站立起來,等待水波的擁抱。
“華華,我親愛的,”水波彎腰摟抱住它。
山風呼嘯,夜鳥啼鳴。李素琴說不出的恐怖,說:
“咱們快回家。”
“你們那兒不能去了,”習文說。
“對,”水波也擔心,“現在不能回去。”
“那去哪兒?”李素琴問。
“我家沒人,”習文說,“先去我那兒避避,再想辦法。”
“也只有這樣了,”水波贊同。
上了車,習文問水波:
“真是欣躍下手埋的你?”
“那可不,”水波激動,“他將車開到這兒,那個坑事先已挖好。”
“離開市區朝這兒開你就應該發覺不對。”
“對呀,當時我也發現不對勁,讓他停車,他面目暴露,掏出匕首威脅我。”
“想不到這家伙這么壞。”李素琴感慨,“平常嘴巴比蜜還甜,一口一個水波姐,成天屁顛屁顛跟在后面,一付忠心耿耿樣子,想不到會下毒手,干出這種事。”
“是呀,我也詫異和震驚。”習文說,“對此人為人我是有些看法的,我覺得他市儈和俗氣,但我知道他在追求你。”
“他向我提過,”水波說,“我明確拒絕。”
“是呀,總不至于因為你拒絕而下毒手吧?”
“不是這個原因。”
“那是為什么呢?”
“在將我推下坑之前我問他,你說你愛我,支持我,為《羅馬人》遇難海員討回公道。現在為啥要殺害我?他說他是被逼的,是根據辛運的指示。”
“辛運的指示?”
“他說辛運讓我選擇,一是將船長的筆記本交出來,饒我一命;要不將我埋了。”
“欣躍一定得了辛運很大好處。”
“他販毒,小辮子落在辛運手里。”
“販毒?”習文一驚。
“對,販毒,他親口對我說的,被辛運手下人抓去,要挾他,讓他選擇,并且斬掉他左手兩個手指。”
“對呀,”李素琴叫起來,“剛才他來接你的時候我看見他一只手包著紗布。”
“現在事情性質完全變了。”習文面色凝重,“謀殺,惡毒的謀殺。”
“辛運是很壞,”水波感慨,“但我沒想到會壞到這一步。太惡毒了。”
“對辛運來說這是必然,”習文分析,“姓辛的財大氣粗,有錢有勢,背后又有強大的關系網,無法無天慣了。船長的筆記本是唯一重要的證據。他用盡辦法你就是不肯交出來,必然激怒他,走這一步。”
“這種事現在社會上有的是。”李素琴說,“前幾天我就看到電視報導沈陽一個老板為弄到對手掌握的貪污證據,雇人將對方殺掉。”
“這種事不希奇。”習文說。
“這事太可怕了,”李素琴緊張,“得趕快去公安局報案。”
“不行,”習文搖頭,“不能去。”
“為啥?”
“公安局里有他們的人。”習文轉向水波,“你女兒知道。”
“對,不能去公安局,”水波肯定。
“那咋辦?”李素琴焦慮,“這是謀殺。”
“別急,”習文安慰她,“咱們再想辦法,而且總有辦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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