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是前日在船上吹風過多,著了涼,楚名凡一早起來便覺得頭很痛,四肢無力,她打電話到辦公室向古麗娜申請休息。
“不行啊,名凡,我們現在沒有人手,要是放你休息了就沒有人上班了,你也知道我們的缺人狀況啦?!彪娫捘嵌说墓披惸纫槐菊浀幕卮鹬?。
楚名凡無奈,只有苦撐著,開完早餐之后,她便坐進收銀臺,再也不想動了。
“名凡,這是老總中午的餐單,秘書剛剛打電話讓你看著時間準備。”葛芳芳遞給楚名凡一張便條,上面寫了老總要吃的東西以及用餐時間和地點。
“知道了,你先下去吃飯吧。”楚名凡撐著頭萬分無奈的舉著那張便條,心理嘆了口氣——大爺又要來用餐了。
這時古麗娜夾著她的小本本例行公事的上來巡視了一圈,還特地囑咐了一遍老總的用餐時間,然后便消失不見了。
這個餐廳經理想來只是掛了個名在這里而已,每天在這個地盤呆的時間還不如跟在老總們身邊的十分之一。
吃過午飯,葛芳芳便替那些大爺們擺好位,提醒廚房做好準備,楚名凡覺得沒什么食欲,便只在小隔間靠了一會兒。
十二點半,那位法國老總跟那個胖胖的澳大利亞餐飲總監便西裝革履的出現在餐廳為他們擺好位的桌前,還饒有興志的跟她打著招呼,葛芳芳也算機靈,見他們來了便立即通知廚房做單,自己迅速的跑到吧臺去取他們各自常喝的飲料。
“嗨,Fan,最近工作怎么樣?對這份工作還算適應吧?”那位胖胖的澳大利亞總監突然想找她聊聊天,可見他今天心情相當好。
“一般般吧,馬馬虎虎?!背矊嵲跊]有跟他聊天的興志,此刻她只愿他們快點吃完該干嘛干嘛去。
“怎么,你不喜歡這份工作嗎?”那位法國老總接著問,顯然,他們并沒有打算輕易的放她走,吃飯也是一件很枯燥的事,如果能有個人在旁邊陪他們聊聊天,那也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
“稱不上喜歡,只是一份工作而已?!背矒嵒卮稹?/p>
“為什么?”那位法國老總似乎很吃驚,“在法國,這是份人人羨慕的工作,因為可以得到很多小費?!?/p>
“......”楚名凡覺得自己的腦袋有點轉不動了,不知道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在我們國家,都流行給小費,所以做服務員是一份很自豪的工作,如果我出去用餐,我也會給小費,但是中國人不實興這個?!蹦莻€澳大利亞胖子說到后面那句,幾呼是用鼻子哼的。
楚名凡真想脫口而出:那么你現在會給我小費吧?
“唉,中國人就是這樣的。”那位法國老總似乎也若有所解的點頭稱是,接著,他們的餐端上來了,他們便開始一邊用餐,一邊若有若無的討論。
這幫外國人,吃著中國人的,用著中國人的,喝著中國人的,侮辱了中國人的尊嚴,卻還要將中國人鄙視到太平洋去!
魯迅先生當年拿著國民黨一月三百多塊大洋還要每天寫文章罵國民黨時也沒有這樣的,倘若讓他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人比他更勝一籌,恐怕他非氣得從墳墓里面跳出來用筆戳他幾千個洞,嚇得他再也不敢胡言亂語為止。
一個月拿著他們十幾萬塊的外聘高工資,盡學著那些溜須拍馬不干實事的勾檔,堂而皇之的享受著他們口中所鄙視的中國人所向他們提供的一切待遇,這無恥的級別也算達到了頂峰,恐怕這個世界再無人能及了。
楚名凡發誓,等這位法國佬兩年任期一滿調回總公司時,她一定會送一塊大大的牌匾給他,上面寫著“Thebest”,不是夸他做得最好,是夸他的無恥度已達到了最高級。
兩個外佬于是又相互恭維了一陣,然后開始用他們的午餐,這是古麗娜也適時出現了,她照例坐在老總們旁邊的凳子上向他們“匯報工作”,于是老總們也順便邀請她一起共進午餐,她很靦腆的答應了。
楚名凡驚訝于她的食量,她只點了份公司三文治,但卻剩下了一大半,她可清楚的記得上次她跟朋友一起來吃自助晚餐,桌上的空碟堆的速度比泥水將砌墻還快,而且吃肉排最少吃四塊,烤魚最少能吃三五條,還不算飯后甜點茶飲之類的,難道是她今天頭昏腦脹看錯了?
她不由得又仔細看了看,直到古麗娜招手示意她撤掉,她才總算相信,她還沒有病到眼花的地步。
好吧,這種事她可以不必理會,也學不會,但是她此刻真的想請假,她覺得光站著腿都是軟的,待那兩位大爺走后,她再次要求休假,而且是休病假,她已經把病假單都填好了。
“不行啊,名凡,你看,你走了就真沒有人了,我還有一大堆的事要忙呢,顧不上這里啊,我知道最近你也很辛苦,但是今天你就先忍忍吧,等明天Anh回來了我就讓你休好不好?要不你就坐在收銀臺里面,有什么事讓她們這些小的去干就行了,我真忙,先不跟你說了,我還得趕著去做另一件Case呢!”古麗娜說著急匆匆的往辦公室逃去,那張病假單更是連看都不愿看一眼。
楚名凡無力的坐回收銀臺,就知道會這樣,她想,她到底是長相不招人待見還是處事不招人待見?為什么她此刻說的明明是實話,別人卻仍當她是萬夫莫當的驍勇站將?難道她長得一副很強悍的樣子就不充許有些許欠佳的時候了嗎?
偏偏她越想休息,事兒就越多,電話一直響個沒停,前臺那邊不是通知她剛送上房間的歡迎果籃又更換房間了,就是這個老總又要送餐到房間了,那個老總又要送咖啡到辦公室了,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大禮拜天的在加班一樣,還有那個萬事都有意見的顧云,又打電話來說要換休,已經不是她在負責排班的事情了,雖然她也知道自從Anh回來接手排班的事情之后下面人的意見更大,但是卻也沒有人敢出聲抗議的,顧云是要求不了Anh遷就她的要求,但她總是會在Anh不上班的時候打電話找楚名凡為她改班。
楚名凡不明白,明明是不服她,卻又相信她比Anh好說話,有求必應。
她是一個當別人有需要的時候就會被想起的人!楚名凡不禁為自己的存在意義而苦笑,她不知道她是該為自己還能被別人銘記而感到榮興,還是該為自己的渺小而感覺悲哀,她只知道,她此刻真的頭很痛,她想快點下班。
“我那天真的有事,要不,你替我上一天好了,我會給你雙倍的錢。”電話那端大膽的要求著。
楚名凡真想昏倒,她真的不愿再聽到她的聲音,偏偏她掛了又打,一直打,她像要一直磨到楚名凡答應為止,真不知道她從什么時候開始抓住了她的軟骨,知道她吃軟不吃硬,就怕別人磨她。
“名凡,我求你了,我那天真的有事?!彪娫捘嵌怂榔蜿值睦^續哀求著。
“不行,我已經很久沒有休息過了,我也很渴望休息!”楚名凡一字一頓的回絕她。
“我知道你好好的,以后你求我也會幫你的,大家同事一場,別這么難說話嘛?!?/p>
“好啊,我現在人很昏沉,腦袋好像重得隨時要掉到地上滾兩滾,如果你現在可以過來替我上半天班,后天的班我就替你上!”楚名凡終于忍不住亮出了死牌。
“這....名凡,你不是說笑嗎?你是要帶班的,我哪能替得了你啊?如果萬一有個什么,我既不懂又不能做主....”電話那端前一秒鐘還說會幫她此刻卻開始結結巴巴的找理由。
“這個用不著擔心,有什么事你可以隨時打電話過來問我,我不嫌你煩!”楚名凡迅速打斷她的推詞,進一步緊逼她。
“我想我還是不換了,事情我改天再辦好了,不麻煩你了,拜拜!”說著掛得比上吊還快。
楚名凡放下電話,勉強扯出一絲苦笑。
人真是自私的動物!
難道她就真的是只能予人方便卻不能予己方便?是她不會做人還是不會做事?使得她與群不合,與社會難溶?
她真的不明白,或許,她可以再可惡一點,不要老做好好小姐,好得讓人以為她天生就應該是這樣的,好得讓人以為,她是鋼,是鐵,是不會累,不會壞掉,也不會生氣的,她就應該是這樣一個既完美又沒有存在感的可有可無的人。
別人未免把她想象得太好,其實,她的忍耐很有限,她的脾氣也不似別人想象中的那么好,只是她在意的東西并不多,能讓她發得了火的事情也不多,僅此而已。
“名凡,外面那桌客人不知道說什么,我沒聽懂,你出來看一下吧?!备鸱挤紲惖绞浙y臺小心翼翼的說,因為她也看得出來,楚名凡此刻撐得很辛苦,恨不能馬上下班。
楚名凡這輩子都沒有嘗過昏厥的感覺,她真希望她此刻就能初次體驗那種滋味,從而創造她身強體壯在這方面零經驗的新記錄,不幸的是,她沒有,所以一切都還得繼續。
本站所收錄所有玄幻小說、言情小說、都市小說及其它各類小說作品、小說評論均屬其個人行為,不代表本站立場
Copyright © 2011-2021 云文學網 All Rights Reserved 上海市作家協會 版權所有 上海作家俱樂部有限公司